“我杀了他。”这四个字说得很随意，随性。
但萧禹敏感的听出了一丝丝其他的意味。在他看来，那是一种深深的悲伤，这种悲伤如今说起来，看似云淡风轻，但纵然隔了千年，那种说不出的绝望仍然抹之不去。
“我杀了他，拿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很多东西，其中有一样东西，便是他执意要置我于死地的书籍。对于那本书，我很好奇，在我看来，那本书是一个梦魇，因为他让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一个魔鬼。可当我真正认识那本书以后，却不得不改变了看法。”
“要说修行，我的天赋也许一般，但是说到读书，恐怕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我。那本书初看着实没什么意思，不光语句晦涩难懂，更还掺杂着很多那些老学究都看不懂的上古文字，我刚开始看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书上在书上在说什么。但我这个人有一个坏毛病，就是脾气特别倔，越弄不懂得就越要把它搞懂，而我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过自己读不懂的书，于是为了读懂那本书，我用了十年时间，走遍了整个世间。”
“十年！”萧禹震惊。
“不错，整整十年，那时不知时光易逝，累了，便随便找个地方歇一歇，渴了，便喝口山泉或河水，实在饿了时，便靠乞讨度日，一路走来，只为了看懂那本书。”
走遍天下，听着简单，说着容易，可茫茫世间，又有几人真正能够做到。一个少年，孤身一人，这其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萧禹想象不出，也不敢想。
那或许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但是这样的一个十年，他却奉献给了一本书。
这样的人，不是天才，便是疯子，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苍天君继续道：“我浑浑噩噩的一路前行，直到有一天，我走在一座小城大大街上，天上下起了雨，然后我就忽然就悟出了那本书意思。那时我才想起来，我最初下山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她，可是一眨眼，十年时光便已经过去了。”
听到这里，萧禹无言，内心却是欷歔不已。
“于是我便动身，开始去找她。因为读懂了那本书，我渐渐学会了修行，因为会修行，我在那俗世之中也渐渐有了些地位，因为有了地位，再去找人，所以也变得比以往简单了一些。”
听到这里，萧禹忍不住问道：“那前辈可曾找到那个……前辈。”
“找到了，却也没有找到。”
“这……晚辈不懂。”
“世界很大，但是想找一个修行宗门却要比找一个普通人要简单的许多，在别人的帮助之下，很快就有了消息，原来她是一个魔教分支宗门的弟子，不过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早就嫁人了。”苍天君说到这里的时候，语速变得慢了下来。
他说的很简单，没有悲伤，很平静，但是萧禹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懵懵懂懂就去了她的宗门，那是一个叫靠山宗的小门派，我老远就看见了她，她没有什么变化，一如往常美丽，只是身子骨稍微丰腻了些，她也有了孩子，丈夫在宗门里看起来也颇有些地位，看起来生活得很幸福。”
“我从她的面前走过，想要与她打个招呼，但是却发现，原来她根本就不记得我了。后来我想，或许在她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过我这个又穷又破的傻小子吧。”
“我突然心里很难过，下了山后，便把所有准备好的东西全数扔了，找了个酒家开始喝酒，我从来没有喝过酒，那是一次，却喝了三天三夜。”
萧禹内心里暗自叹息，原来像苍天君这样的大人物，在感情方面，也只是和普通人一样，是个曾经的失败者。
“等我醒来的时候，心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去谢谢她，如果没有她，我或许还是个活在那穷山沟里，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小子。可等我那天走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宗门竟然已经被当时的天道盟所灭。”
“那时天下很乱，各个宗门之间争相斗狠，这种灭宗灭族之事时有发生。也许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她未能幸免于难，而她的孩子，丈夫，全都死了。”
“我埋葬了他们，帮他们办了后事，那天下着倾盆大雨，我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哭过，但是那一天在她的坟前，我大哭了一场。”
“我想要替她报仇，可是我当时还很弱小，而仇家却很强大，天道盟乃是当年数一数二的宗门，门下强者如云，极有势力。以我一人之力，想要报仇根本就是痴人说梦，那个时候唯一能与天道盟对抗的，也只有天魔宗了，我思来想去后，便加入了魔宗。那个时候，我满心里都是仇恨，修炼的特别刻苦，别人练一个时辰，我便练上四个时辰，别人练一次，我便练十次，再加上我悄悄的修炼那本书上的功法，境界提升的极快，很快就得到了长老们的赏识，成为魔宗中重要的人物。”
“又过了大概十年，因为在与其他宗门的对抗中屡立奇功，并且成功的跨入了天曜境，便理所当然的接任了魔宗大长老的位置。”
苍天君说得轻松，但是萧禹心中的惊涛骇浪却已经翻滚的不能停息，他粗略的算了一下，那时苍天君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竟然已经从一个山村少年成为了跺跺脚举世震惊的强者，人生的机遇变幻，当真是无法预测。
“又过了五年，那时的天魔宗强者无数，我觉得报仇时机差不多也已经成熟，在精心策划，说动了宗主之后，便发动了一场与天道盟的决战。我本以为，以我精心准备之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雷霆攻势，灭掉天道盟，应当并非难事。”
“可是我错了，天道盟的底蕴深厚，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天道盟的盟主境界更是直达化宇境，那一场战役，旷日持久，竟然一直持续了十年。”
“化宇境？那又是什么境界？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苍天君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莫非真的以为天曜境便是我们人类修行的终极境界了吗？等有时间，我与你慢慢说来。”
“原来天曜之上，还另有其他境界”萧禹听得惊心动魄，忍不住问道：“那最后究竟是谁赢了。”
苍天君呵呵一笑，道：“很幸运，我们胜了，准确的说，应该是我胜了。”
他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其中的腥风血雨，十年的魔宗与天道盟之战，尽皆包含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