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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壹。


  >>>壹。

  白雪裹着梅枝,素然中透着点点绛红。

  立春却仍寒。

  边伯贤紧了紧衣襟,手腕一转,手中的毛笔在书上勾出了一个圈。

  「少爷,少爷。」

  案旁的那扇窗被开了个缝隙,一人探进头来。

  「……伯贤少爷!」

  边伯贤转头看见来人,心里一喜,当下便起身走去,又向那窗外少年的四周望了望,之后便低声示意他快进屋来。

  「不了,等下老爷看到又要责我误你读书了。」

  那少年身着下人的粗布衣裳,鼻尖冻得发红,言语间散着氤氲雾气,神色却是雀跃的。他说话间,已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了个物什,塞到边伯贤手里。

  边伯贤接过,发现是一张折着的纸,隐约透着些许墨迹。

  「这是……」

  「我今儿个陪二少爷去书院了,靠在门边听到先生在讲这个,我听得喜欢,等二少爷念完书我便求先生给我写了下来。」

  少年讲起话来兴奋得眉眼弯弯,却也不敢大声,怕招了大管家过来。

  「那,这是先生的墨宝?」

  边伯贤看那少年的笑颜,也不自觉地跟着笑。

  「不是,这是我自己写的。」少年趴在窗边,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纸,「你也知道我不大识字,就照着先生的临了一遍,不怎么好看就是了。」说着挠了挠头,又补充道,「但是大致意思我是懂的。」

  边伯贤望着他。他身后是覆着皑皑白雪的庭院。

  唯有那笑容在这片苍茫里被映衬得愈发温暖。

  边伯贤打开那纸,发现竟是《越人歌》。

  「送给你的。」少年说着,身子往后退了退,「我得先走了,从管家那里偷偷跑来的呢。」

  少年说着便转身要快步离去。

  「灿烈!」

  边伯贤急忙拽住他的衣袖,见那人回头,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被唤作灿烈的少年顿了片刻,接着回手握了握对方的手。

  少爷的手总是暖的。他想。

  仅是一会儿,他便将自己冰凉而粗厚的手抽了出来,对边伯贤咧嘴一笑,又跑开了。

  +++

  冬日的天黑得早。等在主厅堂吃过晚饭,天已是墨色。

  灿烈掌着灯,送边伯贤回他的房间。

  到了晚上,才觉这天寒得不像话。路边还有些雪,映着月光,在浓墨般的夜色下竟也有些耀眼。

  就在灿烈一不留神之际,眼前的少爷忽然滑了一下,身形一晃。

  灿烈赶忙伸手拉住他。

  「没事吧?」灿烈急忙问道。

  边伯贤自己似乎也被惊了一下。他摇了摇头,顺着身边人搀扶的手摸去,就势握住。

  灿烈因这动作燥红了脸,但也没躲让,僵直着身体支支吾吾:「怎、怎么白天七叔没把雪扫干净呢。」

  他一手执灯,另一只手则被身旁人紧握。边伯贤侧头看去,烛火映着灿烈的脸,红彤彤的,如那暖春的桃花。

  他低头轻轻地笑。

  「少爷。」

  灿烈开口唤道。

  「嗯?」

  「你的手总是暖的。」这样笑说着,灿烈也为自己那粗糙冰凉的大手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以后帮你暖手吧。」

  「少爷您别折煞我了。」灿烈笑道——哪有主子帮下人暖手的道理,「少爷的手可是碰不得的。」

  「碰不得?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边伯贤故意逗他,暗中又把交握的手紧了紧。

  灿烈扭头看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那人正仰头朝他笑,眉眼弯如冬雪压梅梢。不知是因为天寒的关系,还是那烛火的映照,少爷的面庞泛着绯红,薄薄的唇也是晶亮盈润。

  灿烈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我的少爷真是好看。

  「看什么。」边伯贤嗔怪他,「好好看路,你要是摔了我可扶不动你。」

  「哎哎。」高大的少年傻傻地应着,转头看着前方的路,脑海里却还是少爷俏生生的模样。

  边伯贤虽是府上的大少爷,但打从几年前便挑了「靖安阁」这么个偏院去住,说是景色宜人,周遭也安静。边家祖上曾出过给太子伴读的太傅,边家老爷便一心盼着自家孩子能中举。边伯贤说辟个偏院安心读书,边老爷便也应了。

  灿烈和伯贤缓着步子,一路执手走到那偏院,也花了些时辰。天色更暗了些许,灿烈提灯站在门外,看着边伯贤开了房门进去。

  「进来吗。」边伯贤站在门里望着他。

  「不了。少爷早些休息吧。」灿烈应道。

  边伯贤不再作声,只是长久地望着眼前的人。又瞥见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那人单薄的衣衫,边伯贤便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裘袄,作势要往灿烈身上披。

  「少爷,这可不行的呀。」灿烈推辞着。那做工精致的裘袄触手都觉得烫,灿烈忙往边伯贤手里推。

  「看你穿得少,怪冷的。」边伯贤扁了扁嘴。

  「我,我屋子里还有衣裳呢。再说,让大管家看见,又要责怪我了。」

  「衣服是我送你的,又不是你偷来的,他作什么要怪你。」

  「还是少爷你穿着吧。」眼看着褪下了裘袄的人顷刻间冻得开始发抖,灿烈看不下去了,拿着那裘衣便往瘦小的人身上裹了去。自己再冷也身板结实,不比少爷娇养体弱。

  「可是——」

  「我不冷。」灿烈笑着打断他。边伯贤拗不过,便乖乖站着等他为自己穿好衣裳。

  灿烈的手慢慢为他系好了裘袄的结扣,视线则不禁又偷瞟着那人的唇色绯红。

  他忽而想起白天送给少爷的那首《越人歌》。

  被叫做「歌」,应该也是能和着曲调唱出来的吧。

  少爷也稍懂音律。假若是少爷唱这歌的话,该是十分悦耳的。

  或是只是吟出声来——那把美妙的嗓音把这首《越人歌》诵一遍的话,也是极好听的吧。

  边伯贤哪知眼前人的胡思乱想,只觉被他盯得不舒服,慌忙撇开了视线,低头看着那双大手给自己扣好了最后一个衣结。下一刻,余光却见那人俯身靠了过来。

  灿烈就着那唇,那曾吟诗诵书和乐而歌的唇,轻轻吻了下去。

  就像少爷平日在字帖上印下去的章。

  ——我在这里留下我的名字。

  灿烈闭着眼,觉出面前人身形一僵,接着自己身侧的衣襟被人轻轻拽住。

  这样吻了好一会儿,灿烈才像是从梦中惊醒般直起了身——我这是在做什么呢。他有些无措地望着边伯贤,不知如何是好,仿佛做了多么犯上的荒唐事,嚅嗫着道了句「少爷早些休息」便转身要走。

  哪知却被人忽的从身后一下子抱紧。

  灿烈惊得手一松,灯笼从手中掉落。

  夜深人静,最怕游园惊扰一帘梦。

  「少,少爷。」灿烈半晌不敢动,犹豫着叫他。

  「陪我再待一会儿吧。」身后的人轻叹道。

  少爷的脸颊也贴在他的后背上,说话时的动静弄得他痒痒的。

  之前掉在地上的灯笼渐渐熄了火光,仅剩满园的月色映雪。

  映雪……

  不知怎地,灿烈觉得周遭这片白雪愈发光亮。

  他恍然记起了从前少爷给他讲过的囊萤映雪的故事。

  「到了夏天,就可以把萤火虫捉进袋子里了吧。」

  沉默良久,灿烈忽然没头没脑地低喃。

  「你又不读书,捉那个做什么。」

  「有光亮,总是好的。」

  ——就像少爷一样。温热的光。

  身后人没什么动静,但背脊上传来的触感,让灿烈猜测,少爷大概是轻轻地笑了。

  ……是因为自己又说了什么傻话吗。

  灿烈很是喜欢伯贤少爷。

  说不上来是哪种喜欢,但以前看到谁家娶亲过门,也曾在满眼的大红色绸幔花球里暗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站在那轿前,盖着凤霞披头从里面走下轿的就是自己那娇俏的大少爷。这念头一动灿烈不禁又要暗骂自己,说给大少爷听的话,怕是要被他追着打的。

  于是他那时也只是傻笑,把这当做一场美梦。如同吃上鸿雁楼的蒸羊羔儿一般,都是不可求的事儿。

  灿烈只是想着,能一辈子留在少爷身边伺候少爷,那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