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今天是我的婚礼。我端坐在化妆镜前看着化妆师为我的妆容做着最后的修饰。外面的大厅隐隐传来阵阵喧闹的声音,那里想必已经是熙熙攘攘宾客云集。r

别的新娘此刻会是怎样的心情？大抵除了喜悦就是紧张吧,而我,只有一片平静。r

那个叫小薇的化妆师终于小心地舒了一口气,“好了,搞定。”r

身边的伴娘看着我做了个屏息凝神的表情,赞叹道：“晓楠姐,真漂亮!”r

我微微笑了一下,站起身,确实很漂亮。熠熠生辉的黄钻,高雅精美的婚纱,缀满施华洛水晶、美得不像话的拖尾头纱,衬得愈发我眉目清丽、姿容如玉。r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r

殊城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医院里。原本以为我的婚礼就算不是他当新郎,可至少会有他来观礼。r

可现在即便我打扮得再漂亮又给谁看呢？r

难不成是他？r

我略略回头斜瞥着刚刚推门而入的男人。r

那是我的新郎,风度翩翩、衣冠楚楚、面目也算得上是英俊,当然最重要的是家世着实般配：省委吴秘书长的独子吴程。r

他看着我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惊艳,但很快又恢复成那种略带冷淡的温和有礼。r

吴程微笑道：“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r

我点点头,由他牵着手走了出去。r

走上由香槟玫瑰和百合装点的红毯,鲜花、掌声、礼炮、祝福立刻纷来沓至。我带着完美得体的笑容像一个木偶般一步步走向礼台,身边那个和我并肩而行的人想必和我一样。r

忽然,我不禁怔住,宾客中竟然有她!祁连初!r

她和哥哥并肩而立,站在对面不远处微微含笑地看着我。r

我忽然间恍惚,仿佛看见十几年前,一个长身玉立面目英朗的男子和哥哥在高大葱茏的冬青树下逆光并肩而站。r

那一刻如永不褪色的照片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r

我在她面前停下,不顾周边人的惊异对她说：“连初,没想到你能来。”r

她怔了怔,微笑道：“我是替殊城来的,如果他醒着一定会来参加你的婚礼。晓楠,祝贺你。”r

我略微垂下眼眸道：“谢谢你,请你照顾好他。”r

她说：“我会的。”r

身边的哥哥看看我,又看了看她一眼,好似微微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晓楠,快去吧,大家都等着呢。”r

我点点头,回过身,对上吴程若有所思的目光。我对他笑了笑,他也对我笑了笑,然后非常和谐地继续往前走着。r

婚礼隆重而热烈,司仪妙语如珠,祝辞、誓言、游戏,一步步将气氛推向高|潮。我和他像两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完美地演绎着既定的每一个步骤。r

司仪高声道：“现在请新郎交代一下恋爱经历,到底是怎么把我们天仙一样的新娘子追到手的!我代表在座的光棍表示非常想听!大家说是不是？!!”r

场下起哄声雷动。r

他脸上露出无奈又愉悦的笑容,接过司仪手中递过的话筒。r

我也竖起耳朵饶有趣味地准备听听。r

正在这时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微微收敛了,眼睛看着一个方向微微出神。r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大厅那头站着一个美丽而苍白的女人。r

我不禁笑了起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旧情人？r

大约半年前,我们第三次约会。r

在那所环境高雅的西餐厅里,他先非常有风度的为我点了几道精致有名的招牌菜,然后笑容优雅地对我说：“晓楠,我想好好谈谈咱们的事。”r

我点点头,“你说。”r

“我父母希望我们能尽快结婚,其实我也是一样的,毕竟能遇到像你这么优秀的女人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不过我对婚姻的理解可能与常人不同,我不希望因为结婚就束缚了彼此的自由。当然在必要的场合我会是非常尽职的丈夫,但私下里我不希望另一边对我有过高的期望和要求。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你能不能接受？”r

他非常淡定地看着我,好像等着我气愤地站起来满脸通红地大声斥责他一样。r

我微微笑了笑：“为什么？因为你的另一半不是黄小姐？”r

他的脸色顿时变了,方才的气定神闲全没有了,反而有一种被戳中要害的狼狈。r

真够傻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r

虽然我对他也没什么兴趣,可毕竟是即将要嫁的人,我不打听,也会有人帮着我打听。r

前几天,哥就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他原本有一个快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恋爱六年,是他在德国留学的同学。可后来他家里人发现这位黄小姐在留学之初因为生活所迫曾经在拉斯维加斯周边的小酒吧里当过两个月的脱|衣|舞|女,于是这桩婚姻无论如何也成不了了。r

他有些恼怒地说：“是的,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怕坦白告诉你,她跟了我六年,虽然我无法给她婚姻,但也必须对她负责……”r

我打断他,“好,我接受!”r

他顿住了,鄂然地看着我。r

我笑了笑,“那样很好,没有束缚、没有感情、没有义务的婚姻,正好也是我想要的。”r

这时,司仪催促道：“怎么？新郎还害羞了不成？怎么光站着不说话？”r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明朗的笑意：“其实……我是对晓楠一见钟情……”r

大厅那头那个美丽苍白的女人扭头跑了出去。r

我们的新婚之夜在六星级酒店的顶级套房度过,我在那间豪华的浴室慢慢洗完澡出来。r

只见吴程低垂头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一脸黯然。r

还真是难为他了,看着心上人含泪跑出去,只怕是心如刀割,却不得不继续站在那儿对我痴情表白,而且接着还得带着面具整整笑了一天。r

他看见我站起身来,面容疲惫地说：“晓楠,你也累了吧,好好休息吧,我在外间睡。”r

我走过去,轻笑道：“怎么着？还准备为黄小姐守身？”r

或许是我笑容里的轻蔑刺伤了他,他冷着脸道：“我们说好的……”r

没等他说完,我便自顾自地抬起手在颈后轻轻一扯,那件有着晚霞般色泽的冰丝长裙如水般滑落地下。r

他张着口震惊地看着我。r

这是我第二次在男人面前褪尽衣衫。r

那一夜的一切,是我最耻辱最心痛的梦寐。r

我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方才在浴室的水晶镜面前我仔细端详过自己的模样,依然紧致柔美的身体、依然如玉般白|皙水嫩的肌肤、依然如花瓣般娇巧红润的嘴唇。r

他为什么不要我!!r

我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脖子,“……城,吻吻我。”r

“别这样,晓楠,别做让自己羞耻的事情!”他说。r

我用尽全力狠狠地推开了他!r

他愕然看着我。r

我起身下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我轻蔑地笑起来：“你那个当过脱|衣|舞|娘的女朋友想必身材一定很棒!”r

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之极。r

他这么愤怒是因为我戳穿了他高尚的“爱情”？还是因为我羞辱了那个女人？r

对这个问题我懒得去琢磨,只是弯下腰拾起地上的衣物。r

“啊——”r

我忍不住一声尖叫,整个人疼得缩了起来。r

他顿住了,愕然看着我,过了好一会眼中露出愧疚的神色,“对不起,我不知道……”r

我弹起身狠狠一记耳光抽过去。r

他半边脸霎时通红,而后变得一片铁青,接着咬着牙又那么满怀恨意地瞪着我。r

我眉目一挑也毫不避让地瞪着他。r

过了半响,就在我以为他要抽身离开时,他忽然低下头猛地吻住了我。r

半夜,我被手机铃声吵醒。r

他看了看我,接起电话。r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r

他沉默许久说：“若黎,是我对不起你。我们都重新开始吧。”r

说完便冷静地挂断了电话。r

他的脸上并没有喜悦,我的心里也没有。r

过了许久,他说：“晓楠,过去的那些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r

他对她说：“我们都重新开始吧。”r

他对我说：“我们重新开始。”r

毫无疑问,我击败了那个女人。r

尽管他们之间肯定有过刻骨铭心的激情,也有过整整六年的感情,可一具新鲜诱人的躯体就让他的感情动摇了,再加上家世、婚姻、以及用一张处女膜证明的纯洁,我便这么毫不费力轻而易举地击败了那个在他心里六年的女人。r

可这些,当年我可以全都给那个人,他为什么弃之如敝屣？!r

我沉默不语。r

他看着我被他捏出青痕的肩头,眼中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犹豫一会,有些小心谨慎地伸出手轻轻将我揽进怀里。r

他的唇落在我的肩头,低声道：“宝贝,对不起。”r

这个称呼让我不禁失笑。r

很可悲,我嫁的男人不是殊城。r

不过也幸好,我嫁的不是殊城那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