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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前一夜


北京的夜生活我只是耳闻,不曾目染,但显然今天是个不宜出行的夜晚。坐进咖啡厅的绵软沙发中,我的目光却小心翼翼的只关注眼前的充电器和逐渐苏醒的电量。因为在从服务员口中得知,最低消费需要100元时,我只能硬撑面子,将身上唯一的一张粉色纸币呈上,不多时后,端来了一杯据说是新品的绿茶拿铁。

然而,拿铁喝至瓶底,电量才充了一点而已,心中不免焦虑四溢,生怕那个满目可憎的服务员杀个回马枪,要求我再点些什么。心中暗想,下次路过这家店,一定会绕着走掉。

从新生宿舍楼到这里不到100米,我本来想去肯德基或者麦当劳这样的餐厅充电,顺便点一些便宜的食物套餐充饥,但京城不比我曾经呆的小地方,人群仍集结并涌动在大街小巷,甚至有灯亮的地方就有人群,沿途的快餐店竟然都爆满的厉害。

肯德基,除了就餐的人,竟还有铺开卷子,旁若无人学起习的人,多半背着书包,仅点一杯饮品,能坐一夜。而肯德基对面马路的麦当劳,则显得更为亲民,就餐的人不是很多,因为大厅中的多半座位,被不知哪来的乞丐们,歪七扭八的趟开。一条街,只有这家咖啡店仿佛是安静的所在,我才毫无犹豫的迈步上楼,岂料,安静的成本实在是略贵了些。

四下打量一番,音响热闹,座位不满,想必是定价吓退了我们这些吃惯了快餐的穷人。突然,背后传来了听不懂的话语,仔细聆听,我毕竟也是走过祖国大江南北的资深背包客,竟辨不出这时何地的方言。男子的语速时快时慢,时而连续时而怪异的停顿,难道是新疆的方言么?

我受不起好奇心的折磨,轻轻转身用眼角扫去。男子五官端正,嘴唇却厚实的厉害,一张一合都显得很笨重,方框型大脸,怎么看都不像新疆那边俊俏的面孔,倒与山东的粗犷汉子有几分神似。我耳朵紧紧跟随他的发音,突然在一个字音上我恍然大悟!那。竟然是。英文?

我讶异自己奇怪的发现,我端起自己的咖啡杯,佯装起身,试图看一看他在跟什么样的人说话。还没完全转过身,男子竟先我一步起身!他对着收银台,发出极其笨拙的中文发音:“泥好!卖,单!”

我借机偷瞄了一眼他身后的座位,金发,蓝眸!秀丽的脸庞,深V的一款粉红连衣裙!我的眼前瞬间一亮,竟是位异域风情如此浓厚的美人,这惊艳的发现使我心跳加快,愣在原地长达五秒左右,然而这五秒,足以使我的偷瞄行动暴漏在两人之前,尴尬!尴尬正慢慢煎烧我脸部的皮肤,忽然,美女见我盯着他,慌忙起身,露出极其自然而纯净的微笑。

美女丹唇轻启已经出招,这让我该如何接招?勉强挤出了一个不成形的笑容,我的脑中飞过无数个念头,有一个最重要的念头是,如果她跟我用英文对话,我该如何回答,我羞涩的英文水平就像是羞涩的钱袋一样是干瘪的。高中学来的英文,只教会我如何从试卷上写出答案,在她开口前,我多想对她说:不要跟我对话,你可以给我出几道最难的对话填空题!

尴尬夹杂着无知与羞愧一同而来,我下定决心准备迎接灾难,忽然,美女伸出了手,她即将开口了!她说道:“嘿!很高兴认识你!”

什么?中文?这外国美女说的是中文?说的还这么流利?难以置信!天方夜谭!那么,用中文,我又该继续说些什么?看她的样子,一定是在来中国旅行前做足了功课,问候的话才会说的这么好,我定了定心,坚信这美女一定只会几句英文,索性随便的回答吧,我说道:“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欢迎来中国。”

“OH,NO,我来中国已经六年了,我在旁边的北外当波斯语老师。”

“纳尼!”我真是服了,她这中文水平一点不夸张的说,已经赶上我楼下的新疆烤串大叔了。我这句表示讶异的“纳尼”刚出口,一旁的男子突然投来亲和力极强的目光,他仍旧笨拙的口音,说道:“你,也是日本人?”

心中暗骂,我才没有你那样蹩脚的口音问题呢!继续和“老师”寒暄了几句,我真心觉得自己在见闻方面要彻底的改变一下,初来乍到的,不能总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弄的面红耳赤。手机电量冲了大半,心想够玩一晚上斗地主就行,明天开学之后新生宿舍就正式供电了。

我熟练的背出了高考标准的告别用语,拿起手机和充电器,灰溜溜的跑出咖啡店,回头看见霓虹闪烁的招牌“老货车咖啡屋”,这名字我想必会一直记得的,到北京第一家宰我钱财的店铺。

三环的路上生生不息的车流,我从辅路观望,疾驰的车辆反而令我有一种停在原地的冲动,说不出是何种感觉,只觉得很享受,很欣慰,车流也是一种繁华的象征。不同于远处的高楼大厦,这种繁华是一种有流动感的诠释。也许从小城刚来的人都会觉得这种繁华是视觉享受吧,然而街道上只有我面对车流显露出欣然的表情,人群的表情都很单一,也许是他们习惯了,也许是他们看厌了。

不过对我而言,却是种结结实实的新鲜感。不多说了,我在这里将有四年的拉锯战,还是回宿舍继续独自煎熬吧。手机有电了,想必有斗地主陪我过夜,到了明早,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新生宿舍不在学校校区里,由于每年的学生量愈来愈大,学校新建的校舍又没有建成,当务之急,学校租下对街的公寓楼,暂时充当一下我们学院的新生宿舍。学长们都说我们运气真是好,这公寓据说热水,宽带,供电供暖,全部都是二十四小时的,而最让学长们羡慕的是,这个公寓是二十四小时都开着大门的,只要你带着住宿证,保安让你随便出入,绝对的自由感。

对我来说,我还是没有感觉到这种自由带来多少好处,在来北京之前,从学校贴吧里看学长们各种羡慕的吐槽,我才微微觉得不错。毕竟还没有开学,确实没有体会公寓楼比传统宿舍楼好在哪里,而且我的床铺还缺少被褥和枕头,今晚又得和那个木质床板熬过一晚了。

公寓大门的保安正仔细用筷子扒着盒饭,给他看过入学通知书后,他便放我进了门,没有供电,电梯也不能用,只得徒脚爬到八层。我一边磨洋工式的爬楼,一边打开斗地主,熟悉而俏皮的音乐顿时传遍楼道。

八楼的楼梯口有一块崭新的匾额,上书八个大字:男生宿舍,女生免进。

宿舍是821,走廊中间,刚行几步,我突然觉察到异常,与我离开前空无一人的氛围不一样!果不其然,在821近旁的屋子,微张的门缝中正闪烁出微弱的光芒。走近一些,白晃晃的,不像是正常灯泡的能耐。

我轻敲了三下门,一个声音立刻回应:“我了个去,有人?”

另一个男子声音紧接着传出,道:“楼下的保安?”

我略带歉意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个男孩各执一枚小号手电筒,盘着腿席地而坐,两人之间竟散落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我惊喜万分,道:“正好啊!我是隔壁宿舍的,NICE!一起斗地主啊?”

我毫不见外的学着他们坐了下来,他们俩却好像没有玩牌的兴致,简单自我介绍之后,竟然都自顾自的拿着手机,入迷似的看着什么,还时不时的叹息几句。我很好奇,满脑子疑问道:“哥们,你俩看什么呢?不玩牌了?”

满脸青春痘的男孩放下手电,仍目不转睛的盯着,说道:“玩啊,我俩正在百度一下该怎么玩。”

天啊!我简直不敢想象我的同龄人竟然有不会玩扑克牌的,实在是太没生活经验了吧!我立刻制止了他们百度下去,洗牌过后,我自告奋勇对他们两个人普及扑克的新手教程,从认识每一张牌开始。不得不承认,过程真的很漫长,不知不觉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他们还停留在辨认每张牌大小的阶段。于是,我显然该放弃教会他们斗地主的念头。

我忽然说道:“不如,我们发明一个扑克的玩法吧,既然你俩已经认识了纸牌的大小,我们抓完牌之后就一张一张的出牌,用大牌管小牌,OK?”

两人愉悦的赞成,我实在荣幸成为他们人生第一场纸牌对决的参与者,但这种“大管小”的初级游戏,显然难以获得完美的游戏体验。但寂寂长夜,与其独自窝在床板,真不如将这游戏进行到底。

我甚至没看清楚这两位牌友的真正面貌,就这样玩了一夜,自称牌艺精湛的我,竟然一夜都输给新手。到了清晨,除了困乏和疲累,竟还有深深的挫败感。那一早,我们简单吃过街边早点便去了学校参加开学集会。长青春痘的男孩,我叫他94,而另一个身着紫色T恤,此后我都叫他阿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