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有人进来,透过隔间下面的缝隙,她看见一双男士皮鞋。r
应该是胡骞予。r
为零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打开门。随即,她愣住,面前的这人自然不是胡骞予,而是李牧晨。r
为零声音僵冷：“什么事？”r
他却温柔回答：“麻烦你跟我去见一个人。”r
“谁？”r
“……”李牧晨微笑,不说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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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骞予：r
在葬礼上遇见为零,他并不意外。反观为零,一见到他便是脸色便一沉,不明显,但他却看得分明。r
她始终是需要人疼的女子。但同时,她对自己和别人都能够很残酷。她不声不响离开别墅,约见面,就约在酒店——r
没人能比她更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不过这样也无妨,是他的,终究逃不掉。r
此时为零,与平常一般无二的修身套装,胸前别着朵百花。她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凌厉的美。但是,厉害的眸子,却嵌在一张素白的小脸上。r
她的外表,和她的性格一样,矛盾地让他窝火。r
托尼的葬礼,胡骞予陪我母亲前来。长辈的事他不方便多问,母亲要他陪同出席葬礼,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r
母亲一看见为零,便转过脸来就对他说：“帮我去看看你姚伯伯来了没有。”r
胡骞予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为零,才点点头,转身朝入口走。r
姚亦琛也出席托尼葬礼,胡骞予倒是没什么惊异。道貌岸然的人他自小见得多了。更何况,有谁能比他更适合此四字？r
凶手为受害者践行。上帝终会落下惩罚。可惜,他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一套。r
胡骞予在出口处等候,左手边就是停车场。他迟迟不见姚亦琛的车子出现,无所事事,拿烟出来抽。r
烟雾缭绕中,他看见路上拐进来一辆车,此车并没有停在停车场,而是直接开了进来。车身与他擦身而过瞬间,胡骞予透过降下1/4的车窗,看见端坐其中的李牧晨。r
李牧晨也看到了他。r
而李牧晨旁边似乎还坐着个人,胡骞予余光瞥见,正要投眼去看,就在这时,李牧晨脸上闪过一丝局促。r
这抹异样令他心头一紧,正要反应,李牧晨却突然将车窗升起,即刻阻断他的视线。r
胡骞予心头立刻生出不好的预感,在围栏上摁熄了烟,快步返回。r
还未进到墓园范围,胡骞予电话响。是一串陌生号码,他狐疑着接起。r
“胡总,你好。”r
这个声音……他不觉握紧手机,声线不自禁紧绷：“李牧晨？”r
“……”r
“有事？”胡骞予回想起半分钟前李牧晨古怪的表情,不觉戒备了起来。r
“确实有事。不过不是找你。”r
他声音透着恶意。这个人,刚才情绪还统统表现在脸上,现在倒是玩起了深沉莫测。如若不是耳边确实是李牧晨的声音,胡骞予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人。r
胡骞予没有继续下去。r
“我这里有样东西……”李牧晨慢条斯理,“……相信为零一定会很感兴趣……”r
胡骞予“啪”地一声挂断电话,加快步子,奔跑起来。r
脑中只有一个名字：林为零。他在奔跑中拨出为零的号码。r
为零说她在西路的洗手间。r
胡骞予不由松口气。r
西路那里偏僻,他应该能快李牧晨一步找到她。r
“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有事对你说。”胡骞予找借口要她留在原地,自己则急急忙忙走灌木小道、抄近路过去。r
到了女用洗手间门外,胡骞予喘着粗气停下,看表：7分钟而已。r
他整理呼吸,进去。r
为零就站在盥洗台旁洗脸。r
“为零？”r
水声很大,淹没胡骞予的声音。为零却听见,偏过头来看他。她脸上布满水迹,发鬓也湿了,滴着水,看见他,笑了下：“脑子有点昏,洗把脸清醒一下。”r
侧手边墙壁上有纸巾筒,他顺手扯几张纸巾,走过去,擦拭她脸上水迹。r
她一下子就拉住他的手。r
抓得紧,她五指几乎嵌进他皮肤。胡骞予停下动作看她：“怎么了？”略一思索,胡骞予试探着继续道,“有人找过你？我母亲？”r
闻言她触电一般松开手,落魄地低下脸,摇摇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没有见任何人。”r
胡骞予拍拍她肩膀：“那走吧。一起出去。”r
见她点头,他越过她,帮她拿放在洗手台上的包。包的内袋翻出来,物品散的到处都是。胡骞予把东西归拢时,看见一罐空的镇静剂。r
他知道她一直瞒着他在用药控制情绪,但是对此他只能视而不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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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重新出现竟是和林为零一起,母亲脸色一僵。当时胡骞予的手环在为零肩上,此举引得所有人侧目。r
他是有妇之夫,更是陷在艾滋丑闻中无法脱身。而林为零,则是与托尼关系牵扯不清的女人。r
他们两个人如此亲密,不能责怪有人要往龌龊方面想。r
胡骞予倒是不介意。手放在为零肩头,没有一点松动。这时,母亲朝他走来。r
他感觉到为零肩头一紧,他从她肩上挪开手,却没有离开,而是将手探到下面握住她的手：不出他所料,她又习惯性握拳,用力到指甲几乎陷进肉里。r
他掰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r
为零偏头看胡骞予一眼。他朝她坚定地点点头。r
母亲在外人面前必须保持她一贯完美的形象,在为零面前也不便多说。但等到为零再度被Manila叫走,而独留胡骞予一人时,他母亲走过来,眼中盛着怒意。r
她色厉内荏地对他说：“不要任性。”r
母亲这句话,胡骞予听了无数遍。当某个黑甜的夜晚过后,林为零彻底消失,而她的行李,则被母亲的助理打包拎出胡家。r
他愤怒,跑去恒盛质问。r
当时母亲正在开例会。她抱持着完美的、抱歉的笑容,请出参会的所有股东,随后,神色顷刻间冷下去,在只剩他和她的会议室里,响彻她的警告：“骞予,不要任性。”r
胡骞予还记得当时自己反唇相讥：“不!她是我的,你没有权利这么做!”r
他气愤,更不明白：林为零是林甚鹏爱女,即将坐拥整个恒盛帝国；而且,林甚鹏是母亲和张怀年共同的挚友,母亲平时对林为零也是疼爱有加。r
更何况,他已认定这个女孩,义无反顾,不能回头了……r
但也是在那天,他知道了母亲和张怀年共同守了十几年的秘密。r
“……我已经决定将她送出国。这也是为她好。不要想着去找她。她在外面可以活得很好,但是,如果她要回来,那就是她自寻死路。自作孽,不可活。”r
母亲的话,顷刻间毁掉胡骞予之前所有自以为是的认知。r
可惜,一向料事如神的母亲,终于,还是失算了一回：几年后,自认羽翼已丰的林为零,还是义无反顾地回了头,踏进这个无底的深渊之中。r
自从他执掌恒盛一来,林为零在国外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她要回来的消息,也许他是最早知道的。r
而对于她的归来,胡骞予抱着无比巍然的态度：我痛苦了这么多年,为零,你也该回来,陪我忍受煎熬了……r
此时,在葬礼上,面对母亲同样的话,胡骞予选择沉默。r
这一次,他要自己选择。r
除掉托尼,他已义无反顾。深渊而已,林为零踏进来之前,他已在深渊底等候着了。r
母亲神色敛重,声音更低,却也夹杂一丝无可奈何：“而且别忘了,儿子你已经有了露西。”r
母亲说话时,胡骞予没有看着她,而是看向不远处、向悼念者发放白菊的墓职人员们。其中一人,正将一支白菊交到为零手中。r
他转回视线,看着我母亲：“这一次,我自己选择。”说完,转身离开。r
托尼灵柩下葬之后,他将分给我的白菊,放置在棺盖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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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为零：r
葬礼整个过程她都浑浑噩噩的过,脑子一直陷在之前令她无比震惊的那一幕中,回不过神来。r
直到有人越来越尖锐地唤她：“林小姐,林小姐!”r
为零晃了晃神,这才敛聚起目光,看向这声音源头——唤她的是墓职人员,他见她回过神来,便递过来一支白菊：“您的花。”r
她慌忙接过。拿着花茎的手却止不住地僵直。白色,纯洁的颜色,此刻,却为掩盖事实而生。r
不远处,便是即将入土的、光洁地反着光的灵柩。为零盯着那灵柩看了许久,不觉手一用力,花茎被她拧断。r
但转眼间,便有人立即递过来另一支白菊。r
“谢……”她正要去接,抬头看见来人模样,手停在半空中。r
李牧晨见为零不动了,索性把花塞到她手里。继而他的视线,越过她肩膀,投向她身后不远处。r
为零悚然,回头看。果不其然,李牧晨正看着胡骞予。胡骞予与李牧晨对视一会儿,神色阴沉。之后他竟撇下了胡欣,朝他们这边走来。r
她扭回头来对李牧晨厉声低语：“你走!”r
“为零……”r
“你忘了？我已跟托尼谈妥,这一次,我要自己选择。”r
他默然,看着为零,无比失望。r
“不需要托尼替我抉择。更不需要你插手!”r
一个“更”字她说的极重,李牧晨神色立即蒙上一层灰蒙,受伤地盯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r
离开之前,李牧晨将一样东西叫到她手里：“托尼的。去探望露西的时候,把这东西转交给她。”r
说完,快步远离。r
为零看着李牧晨的背影,手暗暗握拳,再摊开手看一眼掌心的东西——类似于胭脂扣一样的东西,翻开小巧的盒盖,里面嵌着露西的照片。r
为零将东西收进包内,转身,正对上快步赶来的胡骞予。r
“李牧晨找你……”r
为零打断胡骞予的话：“说了些遗嘱的事。”r
闻言,胡骞予低眸,视线在她脸上来回逡巡一遍,最后,盯着她。他总是试图看穿她心中所想。r
她抓住他的手,用力：“骞予,你在紧张些什么？”r
他愣住,手心一颤,随后反握住她的手,更加大力,眼睛里闪烁的光也已经平复,恢复成深不见底的黑潭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r
为零无助地低下脸去,摇头。许久后才收拾好情绪,重新抬头看定他：“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嗯？”r
她仰着头,看他。r
她从来讨厌仰视别人,但这次,她做了让自己厌恶的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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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为零吃了药之后便睡了,缩在被单下,身体自发蜷成让我安心的一团。胡骞予晚上还有文件要看,他为她吹干头发之后便离开卧室,进书房处理公务。r
药效发挥作用之前,为零迷迷糊糊地揣测着,隔壁的胡骞予在干什么？r
是否依旧在挖空心思设计她？设计着,踩踏着她的真心,登上恒盛这座王国、金字塔的顶端？r
为零用力摇头,心中默默说：胡骞予,如果你爱我,把我看得比你的利益王国更重要,那么我从此甘愿永远仰视你,让你做我的天。r
如果不是这样,你的死活,我便再也不会去管。r
绝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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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药终于起效,她又依靠药物获得一段完好的睡眠时间。r
可是这次,她原本无梦的睡眠,被噩梦侵扰。梦中,她回到那间洗手间。李牧晨出现在她面前,微笑着看着我：“麻烦你跟我去见一个人。”r
她狐疑着跟着李牧晨,走到远处平地处。一切都透着诡异,连李牧晨的背影都是如此。r
她所认识的李牧晨,是卓尔不群、温文尔雅的,他笑的干净,不参杂质。可是,他现在给她的感觉,不一样……r
这让为零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却又不得不跟着他,去见他口中的那个人。r
李牧晨在一辆车前停下。r
黑色车身在阳光照射下,给她一种强烈的不安感。r
他拉开门。r
车窗都关着,车厢里较暗,为零探身进去,即刻,就有低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VIVI……”r
她悚然一惊,身体僵着,继而迅即退出车厢。r
可是,声音的主人却不放过她,他慢慢挪到车门,光线强了些,为零看清了此人面貌。r
这张脸,属于是本该躺在棺材里的托尼。r
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r
为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脑子一阵眩晕,想要别开视线,却只能痴痴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托尼。r
“为零,别怀疑你自己的眼睛。”r
这一幕她根本接受不了,连连后退几步,险险定住脚,转头看李牧晨,再也不敢往旁边投去哪怕一瞥：“胡……胡骞予还在等我,我先……”r
为零被一声嘲弄无比的笑声打断。r
托尼的声音,真切无比地撞击着她的耳膜：“胡骞予？你还相信胡骞予？”r
他说话,尾音邪恶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