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那铺着石子的小路，曲径通幽，那别院附近的竹林凉亭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步步心中忐忑，拉着小桔子在前面低着头快走。
菊池却不慌不忙在后面跟着，她一路上云帕轻甩，莲步慢移，还曼扭着腰肢。那些搬桌子凳子琴台的家丁们经过菊池身边，她便眼中含笑，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们，看得他们直愣愣待在原地，心里都只有她的笑的样子。
那片月色渐渐又躲进了雾霭中，只浅浅地洒下些柔和的星星点点，坠地那竹叶上亮晶晶地若隐若现。小桔子拿起随身的手帕，擦拭起凉亭中的石桌石椅，步步却站在凉亭口焦急地望着石子路的那一头。小桔子看她焦虑，便不满到：“这菊池一路上招蜂惹蝶，那群不争气的下人如众星捧月地围着她，看吧，都耽搁到现在了。”
步步叹了口气到：“众星捧月，我看他们是如狼似虎吧！”
突然石经尽头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一个女子笑着莺声到：“瞧这小丫头，你好歹是齐家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像她这般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大小姐，难道都没教过你，在背后不要说人是非吗？”走近一看，果然是菊池，只是她一脸俏笑，眼神里却是说不尽的嘲噱。
小桔子一时语塞，记得辩不出言语，只得看着步步，焦急不知道该说什么。
步步心中明了，这哪里是在骂丫头，分明是在骂自己不懂规矩嘛，便微微笑到：“菊池姑娘，我这个做主子的平常是不怎么用心管丫头，任由她撒野惯了。这小丫头人不坏，就是嘴巴刁钻，别说是你，就连是我也整天被她调侃。”她抬起头，一脸诚意到：“既然是我没教好，那就由我来向菊池姑娘陪个不是，希望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大人有大量。”
菊池突然咯咯咯咯地笑起来，拿着那绢帕甩到步步身上，抿嘴开口到：“哎呀，我哪里敢承受的起呀。瞧齐二小姐这话说的，这主子能女扮男装闯青楼，这丫鬟无非是说几句烟花女子的事非，小巫见大巫啦，有什么不是可赔的。”
步步听得她话中句句带刺，心中很不喜欢，巴不得学小新来一招动感光波给她尝尝，可心中尚有疑惑未解，只得暂且按捺下来不满。她微笑到：“菊池姑娘说笑了，什么主子丫鬟分得这么清，谁不是爹生娘养有血有肉的，大家都是人，有个脾气个性说错个话做错个事，那都是情理之中的。打个比方，若是菊池姑娘如果可以选择，想必也不愿意离开家乡，到中土来讨生活。”
菊池第一次听到一个官家大小姐说出这些言辞来，心中很有所动。她细细琢磨着步步的话，眼神却望着那片闪着朦胧金烁的竹海，心中的思绪渐渐拉开，她低头沉思良久，眼中竟然浮起一层薄雾，慢慢自语：“若是没有来中土，我和我爹也不会分开，我也不用过着外表浮华，内心寂寞的生活。”
“当然，”她突然凄笑到：“我也不会遇见他，即使遇到，我不是现在的我，或许他就会喜欢我。”那夜风穿过竹林唰唰地泛起叶涛，吹面而来引得步步和小桔子不由自主地将衣领拢起，可那阵风却也不偏不巧地吹来，将菊池的话语传送地很清晰。
“菊池姑娘，你有，喜欢的人吗？”步步好奇地问，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心中强大的八卦小宇宙总是不恰时宜爆发开来。
“是啊，”菊池突然转过神来，一双凤眼妩媚盯着步步看了良久，她继而叹了口气，避开步步的眼神，无谓地笑说到：“可惜，他不喜欢我。”她垂下眼眸，并没有人知道这妩媚底下，流淌的空虚寂寞还是嫉妒愤恨。
“为什么？你那么美那么有女人味！”步步大惊失色，在她看来，菊池的妖艳和娇美是没有男人可以抵挡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居然能抗住她的魅力。
“真的吗？”菊池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尖锐的喜悦，她轻挥衣袖，显得腰肢越发曼妙，启唇到：“你也觉得我很美吗？”
“美，”步步老老实实地回答，在她生命的这二十几年里，她就是作为一个美男美女的欣赏者过来的。曾经的自己不美，可这并不妨碍她去欣赏美的权利和角度，端正的人生观驱使她看不惯浪荡，轻浮和异装癖，但凡是她能看得上眼的美人绝对是百里挑一的。
在步步看来，无论菊池曾经做过什么，她的青楼身份，她的神秘背景，她的放肆姿态，这都阻止不了她是个美人的事实，在社会主义时代熏陶了二十几年的步步同学，绝对是一个有一说一，事实求是的好青年。
“哈哈哈哈，”菊池放声笑了起来，在步步的语气里她听出了真挚和坦实，没有意思虚假和奉承。她再次瞥眼，仔细打量着面前冰清玉洁，端庄可人的步步，宛若百合仙子般纯真动人，却无半点官家小姐的矫揉造作和高高在上，她对下人的呵护承担，对自己青楼女子的坦诚和平等交心，更难得是那份直率和天真，让菊池的心里一阵黯然。
“你果然输了，”菊池在心中默默说，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惨笑。“谁让你的对手是这么一个女子呢？他喜欢的是她，无可厚非。”
步步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青楼女子，她似乎满腹心事，低头思忖，眼梢中似乎还有点点泪光，心想这菊池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呢？真想着，突然菊池转过身来，之前的黯然优柔当然无存，脸上溢起的又是那似笑非笑，带着媚意的标志性青楼笑容，她娇声问到：“我说齐二小姐，我菊池一般可是不外宿的，这齐老爷可是只付给我今晚弹琴的佣金。可没包括让我陪你谈心的银子。”
步步一阵头大，只得问到：“那你想怎么样，要我也给你银子吗？”
菊池鼻子里一哼到：“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吗？有什么就问吧，夜已经很深了，青楼女子也是人，到点也是要休息睡觉的，要是你再不问，就恕我不能再奉陪了。”她面色不快，地一甩袖子，一副准备要离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