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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鹿死谁手


看着齐老爷额头渗出汗来的样子,方德信却神态自若,低头揭开那盏,茶汤色金黄浓艳似琥珀,有天然馥郁的兰花香。他轻轻地嘬了一口,滋味醇厚甘鲜,回甘悠久,这茶的确不错,绝不是假话。

齐老爷用手拭去汗珠,自己的这点心思,果然还是逃不出这方老狐狸的眼睛。齐老爷慢慢地开口到:“这和景王爷的联姻,是圣上赐的婚,老朽也只是奉命从事罢了。”

方德信呵呵笑到:“呵呵,圣上赐婚不假,可圣上又怎么会知道齐家有两位千金待字闺中?想必齐老弟在高公公那里没少尽人事财务吧!”

齐老爷只得讪讪一笑,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却暗地惊讶,看来这姓方的势力不仅在朝中独树一帜,连这皇宫里都有渗入,实在令人心惊。转念间,方德兴似乎看出来他的疑惑,面色一松,一脸笑意到:“齐老弟莫要紧张,若是你真能与景王爷联姻,我这做大哥的也脸上有光,好歹这闺女们也叫我一声叔叔。”

齐老爷心里猜不透这方德兴葫芦里埋得什么药,只得一声不响。

方德兴略一思忖到:“只是,这景王爷虽然是圣上面前最当红之人,文有韬,武有略,仪表堂堂,轮战功文德当朝之上没有哪一位王子是可以与之比肩的,想必等圣上退位,将来得天下者非他莫属。除非.”他突然打住,似乎在考虑似乎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他看了一眼垂首恭听的齐桓,叹了一口气,将眼光眺落在窗外的燕落坪上,语气沉重到:“除非七皇子归位,要与景王爷一争天下,要真是这样的话,齐老弟你的如意算盘可就打空了。想当年,圣上对七皇子的疼爱与器重,远远超过对景王的欣赏。若不是突然横生出他母妃与外人私通的消息,龙颜大怒之下,将他们母子贬出京城做了平安侯,想必当今圣上面前最红的人,哪里轮的到景王爷。”

齐老爷额头再次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次方德兴借着探亲的名义来齐府访友,目的绝对没有那么单纯。

方德信看他没响,眉头一皱说到:“这七皇子母子被贬之后,择城而居,倒是选了这山清水秀的苏城做隐居之所,老夫也是最近才得知,这些年来在苏城十里之外建有一所大宅,听说常年去拜访之人络绎不绝。老夫暗中调查过,他们母子倒是想低调,只是原先旧部下仍忠心相随,结果这行踪便慢慢泄露了出去,一些投机的官员便纷纷效仿,结果除百姓猜忌之外,已有不少人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齐老爷的汗已经慢慢从后发髻流下,沿着脖子流入背脊,黏着衣服随着心惊而变得冰凉。

“齐老弟,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吧?”方德兴冷眼尝将地看这他,心里一阵冷笑。

齐老爷咽了口唾沫,诺诺到:“我,我也知道略有耳闻,耳闻而已。”

“我只是想警告你,这时局瞬息万变,没有人知道究竟鹿死谁手,我京中内线亦有报,说是那平安爵有重归之势,但是真假不知。老夫我对当今圣上忠心一片,圣上年事已高,无论是景王掌管天下也好,是七皇子重归执政也好,若是这天因此下动荡,圣上恐怕也无力回天,受难的是百姓,混乱的是朝政,你我作为圣上的古臣,于心何忍?无论在朝在野,都应该以巩固圣权为己任,你说,对吗?”

齐老爷觉得呼吸都凝重起来,有一种奇怪的窒息堵在他的咽喉中,“老东西,说什么圣上,说什么巩固圣权为己任,你还不是因为无论哪边执政,都会没了你如今的地位,你怕自己势力不保,拉着我去给你垫背而已。”他心里想,带着鄙夷和不屑。

“齐某现在虽然是一辞官归乡的闲云野鹤,但一日在朝为官,终日心系国家社稷。”齐老爷装得一脸严肃,言之灼灼。“但离开朝廷一段时间以后,对当今的世道和变轨多少略有生疏,若是方大哥有心指点,就请指出一条明道来吧。”言辞之下分明是一片诚挚。

“指点不敢当,无非是给个建议。”方德信见目的达到,脸色也舒缓了很多,这件事轮资历,轮经验,轮手段,恐怕齐桓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了。

“我刚才也说了,当今中土,鹿死谁手,尚未露出明显端倪。支持景王爷的大都为新立的官僚,而相当一部分却是支持七皇子的旧部下,景王爷的势力在朝中,若是有什么动静老夫可以略窥得一二,唯有这七皇子在苏城,山高水远,有点响动老夫怕是鞭长莫及。”方德信一副袒露心声的样子,似乎对齐桓百般信任。

齐老爷是聪明人,马上听出了其中的玄妙之处,这老家伙是让自己在这里帮他盯着呢,万一七皇子有是异动,让自己立马向他报告。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对方德信一拱手到:“大哥你放心,只要我齐某人在,自然会日夜监视,啊不,关注平安侯的一举一动。若他日发现有一点异常,一定火速禀报大哥,你我携手齐心永保我朝野安宁。”

方德信激动地起身,上前几步握住齐老爷的手到:“有齐老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此乃我江山社稷之福,我在野百姓之福也。”齐老爷也紧紧用力地回握着他的手,就差老泪纵横,感动涕零了。

这两人各怀鬼胎,心事迥异,却都装得一副忧国忧民的官样,敏山纵身从书房门口一跃而过,潜在门背后悉数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心中讥讽到:“两只老狐狸,假仁假义不说,互相暗中勾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脸上露出鄙夷的笑,远远看见一个小厮端着点心走来,足尖一点,飞身上梁又躲了起来。

只听那房中方德信与齐老爷有了“共鸣”之后两人谈得高兴,不知怎么的,方德兴慢慢将话题转到了步步身上。只见他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案桌面,眼睛微微一闭,继而睁开到:“齐老弟,其实我还很羡慕你有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尤其是这个二丫头,论琴艺,论样貌都是百里挑一的。”

齐老爷长叹一声到:“大哥有所不知,这个二姑娘的娘死得早,自幼缺乏管教,近日来不知道怎么的,性格越发顽劣。当日给她订下皇姻,本是好事一件,可她却不知道好歹死活不从,又闹了短见,害得这齐府上下差点被株连,你说这样的女儿何幸之有啊?”

方德信哦了一声,皱眉到:“中秋宴上,听那丫头弹的琴,恐怕这苏城里没人能出其右,你可知那景王爷有异僻,因在那战场上吃过亏,是不会娶这会弹琴的女子的。”

齐老爷无奈到:“原本不知道,后来知道了,现在也正为这事犯愁呢,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起那天别院中那个人,也是在这书房中和他说起此事,当时半信半疑,现在看来他说的倒也都是真话。

方德信微微伸指轻扣在茶盏上,眯了半响,突然开口到:“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愿闻其详。”他一副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样子,心想这种时候,或许只有方德信这样的人,才能想出周全的方法。

“若是嫁儿子不成,可以嫁老子。当今圣上可是个琴痴,别看年纪一大把了,对琴艺的痴迷可一点都不输给年轻人,我说过这个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若是两个儿子斗的两败俱伤,说不定这天下还是老子的。”方德兴轻描淡写到,“再若是儿子有意见,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我看大丫头也不差,绝对也是景王喜欢的类型。”

齐老爷脑袋嗡的一声,这事越来越复杂了,这湄尔原先被赐婚给了景王爷,现在方德兴又建议将她献给圣上,而自己最不敢说的是,这还有一个住在别院里的人呢。

他开始叫苦不迭,后悔自己征求方德兴的建议了,弄得现在还要把璃儿贴进去不算,还一不小心弄得三边不讨好,自己奉承巴结找靠山的目的没达到,反而到时候弄得三方反目,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搬家呀。他又不敢讲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只得畏畏缩缩到:“此事,容我好好考虑,好好考虑再说。”

方德兴觑着眼看他了片刻,突然将头凑近齐老爷,在他耳畔轻声说到:“齐老弟,我劝你早做决定,你想若是这七皇子起势,万一掌了局,哪天他知道当年是谁伙同景王害了他挚爱的母妃,你想他会罢休吗?但若你和圣上结了亲,你的身份不一样了,他就是想怎么样,也总得碍着他父王的面子吧,你好好考虑吧。”

齐老爷一听,差点瘫倒在地上,心中只有一个绝望的声音到:“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敏山隐匿在屋檐之上,紧紧地握住了一块青瓦,那暴突的青筋呈现了他心中的怒不可遏,待四处无人之时,他翩然从檐上翻落下来。

他朝那房中一瞥,眉眼中充满了仇视和不屑,五指一张,那青瓦已碎的不成样子,跌落在地上,滚动着混入泥地间,不再分得清是土是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