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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牛鲜花奇怪地问为啥,帅子说男女授受不亲嘛。南郭先生露出了马脚,他捏着牛鲜花的手背号脉。牛鲜花看出破绽,说像他这样号脉的,还是头一回见。帅子随机应变,忙解释说,人家王栋国是国医,给张作霖看过病呢,这是他的独门绝技。他边说边观察牛鲜花的神色。他装模作样沉吟片刻,说从脉象上看,牛鲜花染了风寒,他给开服汤药喝喝看。牛鲜花哪里信得过他这二把刀,摇头说不必麻烦,她喝碗姜汤发发汗就好了。

  牛鲜花问帅子找她有啥事。帅子说,就是想汇报一下思想。另外想打听一下县里最近有啥精神,给知青点传达,让大家精神一回。牛鲜花察觉出帅子想探她的口风,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还用精神?六精八怪的。”

  帅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嘿嘿笑着。牛鲜花让他给拿过枕头垫上,等躺舒服了,她才话里有话地说:“你呀,平时挺会说话的,有时候嘴也挺硬的,可一到关键口就露怯。依我看,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脆弱,性格脆弱。”

  帅子一个劲儿点头表示赞同:“一针见血,我就这个缺点。”

  “这可不好。咱乡下人有句俗话,咬人的狗不露齿,人这一辈子还能不遇到几回事?遇到事要咬住牙,刀按脖子也不松口,咬住了牙就能挺过去,咬不住呢?倒霉的事就会一桩接一桩跟着来了,为什么?黄鼠狼专咬病鸭子,这都是有数的。明白我的意思不?”牛鲜花点拨道。

  帅子摇了摇头说没明白。牛鲜花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慢慢悟吧。嘴是惹祸的根苗,话到嘴边留三分,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别老胡咧咧。

  帅子温顺地点点头。也许是因为生病气虚,牛鲜花变得伤感唠叨起来:“唉,你们知青不是林子里的鸟,早晚都要回城,要想顺利地回城就不能出事。你爹妈在家盼着你,你家的情况我都知道,你是独子,家里将来要靠你扛大梁。你爹妈也不容易,别让他们失望啊。”

  这话触到了帅子的心尖上,他眼里含泪:“牛姐,你真体谅人。”

  牛鲜花心里一动,异样的感觉让她有些慌乱。她忙转移话题问帅子,要是让他弄个宣传队,他能舞得转吗?这事儿对帅子是小菜一碟,他兴奋地满口应承下来。

  帅子走后,刘青的心始终悬着,她坐卧不宁,想了一会儿,决定去老地方等帅子。远远的,她见帅子低着头若有所思慢慢地走,心里“咯噔”一下,忙赶过去叫他,问谈得咋样?帅子吓了一跳,说牛鲜花没说别的,只是一再叮嘱他,关键时候要咬住牙,刀按脖子也别松口。刘青松了口气说:“她想保护你,看样子这道坎儿不难迈过去。”

  刘青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帅子,帅子接过来“嘎嘣”就是一大口,边吃边说:“看样子查还是要查的,到时候你不会把我交代出来吧?”

  刘青柳眉倒竖,冲着帅子胸脯上打了一拳:“胡说什么!我就是德瑞拉夫人,又傻又执著,你可别学那个于连。”

  帅子把脸凑到了刘青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好好看看,我像于连吗?是个有野心的人吗?”“就怕环境变了人也变……”刘青担忧地说,“哎,你看!”

  帅子顺着刘青的目光望去,就见远处大庞和赵春丽在野地里说说笑笑朝坝子外走去。帅子纳闷地说,荒郊野地的,他们要去干什么?刘青望着他意味深长地问:“你说呢?”

  出了村子又走出了一段路,大庞向周围看了看,四下里无人,他伸手一把揽住了赵春丽的腰。

  “你干什么啊?别让人看见。”赵春丽有些不好意思。大庞说:“放心吧,这儿没人。”赵春丽扭头看了看,果真如此,就不再扭捏了。

  “春丽,你真像德瑞拉夫人,又多情又端庄,沉静的时候像一湾清澈的湖水,奔放起来像滚滚的波涛。遇见你是我一生的福分,还真得感谢上山下乡运动呢。”

  “得了吧,又给我灌迷魂汤。”赵春丽娇嗔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会爱你一辈子的。你呢?”大庞直勾勾地盯着赵春丽的眼睛问道。赵春丽嫣然一笑:“我也是。”

  “还记不记得于连第一次约会德瑞拉夫人那段描写?”

  赵春丽点点头。大庞放开喉咙,大声朗诵着:“于连不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就把嘴凑近德瑞拉夫人的耳朵,对她说,夫人,夜里两点钟,我要到您的房里去,有件事我得跟您说。当时他的心情很矛盾,他彷徨、犹豫,虽然被德瑞拉夫人明确地拒绝了,但他不愿意在他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出软弱。夜深了,他打开门,抖得厉害,他没有穿鞋,来到德瑞拉先生的门前……终于,他忍受着比受死还要大一千倍的痛苦,进入通往德瑞拉夫人的房间的那条小过道。他伸出颤抖的手推开门,弄出了可怕的声响。屋里有亮,壁炉下点着一盏通宵不灭的灯。”

  “德瑞拉夫人看到他进来,猛地跳下床。疯子!她喊道,乱了一阵。”赵春丽接过碴儿,和大庞一起朗诵。

  “然而于连想,讨不到一个如此迷人的女人的欢心乃是不幸中最大的不幸,他对她指责的回答是跪在她脚下,抱住她的双膝,他哭了……”

  “于是于连得逞了……大庞,别说了,我受不了啦!”说着赵春丽蹲了下来。“别停下来呀,还有好远的道呢。”大庞催促道。

  赵春丽可怜巴巴地看了大庞一眼,撒娇说她走不动了。大庞意气风发,哈下腰把赵春丽背了起来,在雪野里狂奔起来。

  两人来到公社医疗站,到了门口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肯进去。“春丽。”大庞央求说,“还是你进去要吧,我一个男的怎么好张开口呢?”“那是你们男人用的东西,我也不好开口啊。”赵春丽为难地说。

  “男人用的不假,可我要是去要危险太大。你想啊,人家问,你结婚了吗?我怎么回答?说结了,人家能信吗?一打眼就会看出我是知青,我这么大的男知青结婚不可能。”

  “人家也会看出我的身份呀。”

  “女知青就不一样了,有好多女知青早早的就和农民结婚了。”

  “不行,我丢不起那个脸。”

  大庞急了:“那你说怎么办吧!”赵春丽唧唧歪歪地说:“你们男的就知道痛快,一点也不想负责任。”“不是不想负责任,这里潜伏着危险,一旦我被人家识破那可就惨了。”大庞诚恳地说。

  赵春丽被说得没有主意了,大庞沉思了片刻说,先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想办法。两人兴冲冲赶到全公社唯一的饭店“代代红”门口,顿时傻了眼,饭店挂着牌子:今日停止营业。

  大庞急了,脱口骂道:“我操,赶了四十里路又碰到停业,倒了八辈子霉了!”

  又累又饿连带着气不顺,赵春丽的小姐脾气上来了,她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哭了起来:“本来想打打牙祭,怎么就赶上这么个点儿?饿死我了!”

  大庞拿出男人的派头,使劲儿敲起门来,“开门,开门!”见门里没有动静,他就从道边捡起一块砖头要砸门。

  正在这时,饭店值班老头把门打开条缝儿,从里面探出头来,呵道:“干什么?急着投胎呀!”

  大庞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们凭什么今天关门?”值班老头也是一肚子的气:“我们凭什么不能今天关门?”

  “今天不是星期天,你们就不应该关门!”

  “谁规定饭店必须星期天关门?星期天客多,我们从来不关门。”

  “我问你,你们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

  老头噘着嘴说:“没的说。”

  “这不得了?现在人民饿了,需要吃饭,你们就得为人民服务!”

  “那我问你,我们是不是人民?你敢说不是吗?不敢吧!人民需不需要休息?也需要吧!这里的人民经营饭店,人民需要休息了,不停业怎么办?能让不经营饭店的人民随便来吃饭吗?你说呢?小样儿,我是我们饭店理论组的,还和我摆理论,理论死你!”

  赵春丽一见两人说僵了,赶紧在旁边说小话:“大叔辛苦了。这么回事,我们是从月亮湾来的人民知青,到人民公社办事。走了四十多里路,饿得不行了,来到人民的代代红。麻烦您了,能不能卖点吃的给我们。要是不吃饭恐怕没力气走回去了,求求人民的大叔了。”

  老头说:“这姑娘说话我愿意听。这样吧,饭店还有点剩饭菜,要是不嫌弃就卖给你们吧。”赵春丽赶紧点头哈腰说:“谢谢大叔。”

  值班老头回屋拿来饭菜。大庞讨好说:“同志,你看,大冷的天,有没有酒卖给我们点儿?”值班老头乐了:“嘿,让进屋暖和暖和还就上炕了。果烧行吗?”大庞赶紧说:“是酒就行。”

  值班老头又回屋拿来一瓶果烧。赵春丽从棉袄兜里掏出钱来,塞进值班老头的手里:“大叔真是人民的好大叔,谢谢了。”

  他们没地方去,就坐在台阶上吃喝起来。赵春丽埋怨道:“唉,白跑了一趟。都怨你,等不得了,急什么急?早晚还不是你的?”

  “你不急?吭哧吭哧的难受样,还不是为了你?”

  赵春丽笑了:“我吭哧我的,关你什么事?”“嘁,是你自己的事吗?”大庞一脸认真。

  吃饱喝足,饱暖思淫欲。大庞没事儿眼睛开始满大街乱踅摸。他看见一个长得精瘦知青模样的人从公社医疗站出来,顿时有了主意,他满脸堆笑,冲瘦知青招了招手喊:“哥们儿,过来!”

  瘦知青走过来,看了他俩一眼,又看了看台阶上的酒菜,说道:“哥们儿,挺滋润啊,有吃有喝。”大庞赶紧让出位置说:“来,一块儿喝点。”

  瘦知青一点儿也不客气,坐了下来,连连称谢。赵春丽热情地把酒瓶子递了过来,问是哪个知青点的。瘦子说是宋炉的,老病号了。大庞朝医疗站努了努嘴,问他里面有熟人吗?瘦子边吃边说有,想泡诊断书?

  大庞说,他们生产队有对才结婚的,不想马上要孩子,想要些那玩意儿,不好意思在队里要。知道他俩到公社办事,就托他们帮忙要点。他们没考虑就答应了,可来了却不好意思张口。

  瘦知青狡黠地哧哧笑着,问要多少?他包圆了。大庞心花怒放,紧着张罗瘦子吃喝。瘦子喝了一大口酒,乜斜着两人说:“小心点好。我们点有一对儿,傻帽儿,光顾快活,整出大肚子了,没法在点里呆,双双转点了。”

  赵春丽赶紧否认:“你别理会错了,我们是替别人要的。再喝点,吃菜呀。”

  “我知道。”瘦知青毫不客气地狠吃狠喝了一大通后,抹抹嘴,“好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们整。”说着站了起来,朝公社医疗站走去。

  等了好一会儿,瘦知青也没有露面。赵春丽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怎么还没出来?出事了?”“不会吧,顶多就是个不给罢了。我去看看。”大庞等不及了,走进医疗站去看。时间不长,满脸沮丧地回来,恨恨地骂道:“妈的,叫这小子骗了,从后门溜了。”

  赵春丽也生起了气,骂道:“熊玩意儿,到这儿骗吃骗喝来了。”“今天不能白来,怎么也得想办法把东西要出来。”大庞不甘心地说。赵春丽问:“说得容易,怎么要?”

  这时一只脏得要命的狗跑了过来,想争吃台阶上的剩菜。大庞赶紧赶狗,他看着脏狗灵机一动,猛地一拍大腿:“我又有办法了。”

  赵春丽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你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大庞想出了个好使的熊点子,他弄了些浮土,往自己和赵春丽头上、身上好一通扬撒,装扮成了一对儿土得掉渣的农村夫妇,走进了医疗站。

  大庞学着当地土话,逮着一个护士问:“大夫,俺跟你打听个事成吗?”“有什么事,说吧。”护士赶紧向后退了几步,不耐烦地说。大庞故意扭捏地说:“大夫,俺不好意思开口呢。”赵春丽在旁边也扭扭捏捏地说土话帮腔:“可不嘛,张不开口呢,臊死个人哩。”

  护士白了二人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们不开口,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事?”大庞吞吞吐吐问:“大夫……你说吧,两口子结了婚,睡在一块,是不是就要生出小人儿?”

  护士说:“那当然了,只要是在生育期,发生性关系,生殖系统也没问题,就有可能怀孕。哎,你们连这都不懂还结什么婚?瞎胡闹!”

  赵春丽埋怨起大庞来:“你看看,我说嘛,咱分开睡,你就是死活不同意。这不,大夫也说了,睡一块就有小孩哩,俺不和你睡了。”大庞急了,和赵春丽吵了起来:“两口子不睡一块还叫什么两口子?俺白下了彩礼把你娶家来啊?”“咱可是成亲前就说好了的,结婚归结婚,头三年俺不要孩子。”赵春丽也急了,嗓门老高地喊着。

  “好好好,我听明白了,”护士烦了,没好气地说,“你们是结了婚的夫妇,暂时不想要孩子,是吧?”

  “嗯,还是大夫,让你说对了。大夫,你说这事可怎么办啊?俺俩结婚快半年了,就为这,她一直不让俺碰她的身。不怕你笑话,到如今俺媳妇的裤腰和衣服还缝在一块呢,再不打开就要捂出蛆了。”大庞一脸焦急。

  护士让他给逗乐了,咯咯笑着说:“叫你俩乐死了,你们可以采取避孕措施呀。”

  “避孕?怎么避?”

  “方法多了,女的可以用膜,也可以用药;男的可以用套,用套比较方便,只要操作得当,安全系数比较高。”

  赵春丽恍然大悟道:“哦,用套就可以了?俺怎么就没想到呢?俺会缝套,大夫,打听一下,用什么布缝呢?”

  护士让他俩的无知逗乐了,笑个不停:“什么布也不行,得用胶皮的。”

  大庞着了急:“胶皮?到哪儿淘弄胶皮?俺那大山里吧,除了自行车内胎见不到胶皮,咋整?”

  “唉,看来偏远山区计划生育工作还是个死角啊。告诉你们吧,这种套叫避孕套,是免费发放的。给,拿去用吧。”护士说着找到避孕套,给了大庞一大盒。

  “这玩意儿?管用?”赵春丽不放心地问。

  “放心吧,我给你们的东西,保证管用。”

  “怎么用?”大庞问道。

  “不会看说明?”

  大庞看了看说明,着急地说:“俺不识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