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直在湖里找人的王大海也上了岸,浑身湿哒哒地跟在他身后。刚才他明明是看准了煨诃子才钻到水下全速游过去的,就再快到了的时候,才听见宫女的喊声,说人不见了。r
可他明明快要勾住姑娘的衣袖了,人就突然不见了。若说要被水流冲下去,那该是早就被冲走了,不会等他游得快到了的时候才冲走。还有姑娘为什么突然掉到水下了？r
她掉下湖之前说的那话,是什么来着？r
“找!若是找不到,你们颈上的脑袋也不用要了!”已经到了整条流水的下游,它是在紫金城外的树林里,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把天上的冷月都照去一半,有些宫人手里举着火把,分站在周围照亮。r
说是君王山山峰的下游地区,其实也只是比未名湖小了一半的湖,可这个湖有与未名湖明显的不同。许是因为它终年都在繁茂的树林里,照不到阳光,所以它的湖底长满了苔藓,更重要的是它里面也有紫荆棘的脚印。r
夏侯君曜一想到紫荆棘,眼里的迫切又多了几分,他早先就找御医问过话,若是第二次被相同的紫荆棘所伤,那刚好的伤口就会复发,这次再不会有任何的治愈方法。r
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着人日渐消瘦,面色惨白,最后死于病榻之上。r
“皇上,人在这里啊!!”r
突然,在他站的地方的对岸听人大喊,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湖里的人已经被宫人救到岸上,只是唇色发白,全身湿透,双眸紧闭。r
“璇玑？”r
“璇玑？!”夏侯君曜抱过她的身体,低眸的时候才看见她右脚踝上有鲜红的液体流出来。起初还以为是看错了,王大海把火把移过来,才确定正往下流的东西就是鲜血。r
下一秒,他一把扯开她的裤脚,才发现底部的地方还占着半截荆棘段,定是刚才把她救上来的时候,一时没注意才把扎在她身上的荆棘扯断,刮破了脚踝。r
王大海也看见荆棘的样子,他脸色更不好看,“皇上,还是快把姑娘抱去宫里,太医已经在乾清宫等着了。”r
上一次,太医在养心殿里回答主子关于紫荆棘的话他也是全听进去了的。第一次或许有救,可到了第二次,再用第一次的方法就根本不管用了。r
而且在荆棘割破皮肤的时候,就是毒侵入骨髓的时候。刚开始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生活,可那些隐藏在骨髓里的剧毒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逼近心脏,令中毒的人越发憔悴,越发没力气,越发苍白,直到剧毒啃噬完身体的最后一寸新鲜细胞。r
这样人就死了,回天乏术。太医说,这样的毒就算是华佗在世,就得了第一次,也是救救不了第二次的。r
夏侯君曜把地上的女人抱起,他眸色很深,树干里透进来的月光洒在他整张脸上,更加诡异。r
这一次,真的是……r
乾清宫。r
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全被传到了殿里,十几个人面对着龙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璇玑,统统束手无策。r
别说是被紫荆棘伤了二次的人,就是是第一次,还是心伤,对这种已经失传了五十年的毒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啊!r
殿外的夏侯君曜一直在门口来回踱步,王大海不敢回去换衣服,任凭湿衣服还搭在身上,想说安抚的话,可现在说了也没用。r
“皇上,李将军等人都在门外求见圣驾。”门口的太监冒死说话。r
夏侯君曜却是充耳不闻,他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都在面前这扇门的后面,里面的女人已经昏迷一个时辰多了,太医进去也快一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出来回话。r
他多想能够闯进去,可又怕扰了诊断,硬是压住脚下的步子,来回踱步,却不舍得离开半步。r
“李将军说是边关已经有动静了,慕王爷他开始……”r
“闭嘴!”r
他咆哮,震得殿内外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随后再没有人再敢说半个字。r
从皇上回皇宫到现在,门外的大臣就等着足有一个小时了,看着太医们一起进去,站在最前面的李将军还能看见皇上着急地来回踱步,脸上的着急根本不亚于他们知道边关连丢了五座城池是的通信和惊讶。r
可边关的军情不容刻缓,所有的事情都要等皇上做定夺啊!r
“太后驾到!”r
正在众人左右为难,又不敢进去觐见的时候,上官水月由嬷嬷扶着走进了殿外。大臣们面面相觑后,太后来了就是有救了。r
皇上真不该被一个女人迷的连江山都不顾了!!r
上官水月站在殿内,眼见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房内的御医还在不停地商量着事情。她拂开嬷嬷的手,“皇帝,如今边关告急,五座城池被夺,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守着一个活死人。”r
“你是要置这西凉的江山于不管不顾的境地么!？”r
“咯吱!”r
就在这时,内殿的门由人从里面打开,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排队出来,他们齐齐跪在夏侯君曜面前,整个上身都趴在地上。r
“情况怎么样？!”他对太后的话充耳不闻,眼盯着最前面的御医,而他的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眼里全是希望。r
眼尾看见内殿里面的龙床上,床上的女人已经换了干净的中衣,安静躺着,他甚至都看不见她胸膛上的起伏,就好像没了呼吸那样。r
“臣等无能,对柳姑娘身上的伤根本束手无策。求皇上恕罪!”r
他们在屋里一个个轮流着看诊,就连宫廷禁用的扎针都用了,可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而脉搏紊乱,根本捉摸不到,可见剧毒已经侵入骨髓了,慢慢再积聚了。r
“没用的东西!”夏侯君曜一脚踹倒面前的人,屋子里的所有人更是噤若寒蝉,只有上官水月,嘴角荡起一抹微笑。r
柳璇玑,不用哀家动手,你就差不多要去见阎王了。r
而她的笑正巧落在夏侯君曜眼里,他转身向她,“母后,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慈宁宫念佛诵经,没事到乾清宫来做什么？!”r
她刚才的表情分明就是恨不得璇玑死,他还差点以为他的母后真的学会饿修身养性,再不会跟别人斗什么。r
“难道是你派人推璇玑下水,现在是来看她究竟死了没有!”他言辞极力,声音也是吼出来的,殿外的大臣们都听在耳里,他们又急又怕。急的是前线军情紧急,这次慕王是铁了心要直捣京师,现在耽误一刻,就等于同时丢掉几座城池。怕的是他们在朝中为官这么些年,只见过皇上对太后孝敬尊敬的模样,从来都没有见过皇上对太后这般的目中无人。r
这次的皇上,真的是被柳璇玑那个慕王府的弃妃迷惑的不轻!r
殿内的上官水月黛眉紧凑,她往自己儿子面前走了几步,不敢置信地问,“你在怀疑哀家？”r
她这个儿子从出生,就是自己一手带大,他第一个会写的字不是父皇,而是母后。牙牙学语的时候,开口叫的就是母后。她一手把他养大,为让他坐上龙椅,双手沾满鲜血。如今他翅膀硬了敢这般质疑她了？r
“哀家是你母后!”她也大声,“若你还想坐这张龙椅,就立即去养心殿做你这个皇帝该做的事,别在这里浪费时间!”r
她百般为他保住身后的龙椅,却招来这样的怀疑,柳璇玑那女人算什么,今天不死,他日也得死!r
“朕从来就不稀罕那张龙椅!”r
夏侯君曜更激动,此刻的他与其说他是西凉国的皇弟,倒不如说他只是一个男人,他活了二十几年,除了母后,第一次有想要保护的人。她现在就躺在那张龙床上,他又怎么抛得下她？r
哪里舍得呢!r
“好!好!好好!!”上官水月往后退,连着说了几个好,这就是她用了半辈子教出来的儿子,这就是她倾尽所有培养的西凉国的皇帝。r
“你确定今日要为柳璇玑放弃身后的龙椅？”她还是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孩子可是自己的孩子啊,打断了骨头都还黏着筋的亲生儿子,怎么能只爱美人,不爱江山？r
况且柳璇玑哪里算是什么美人,根本就是残花败柳。r
“皇上……”r
“皇……上……”就在两人僵持之际,殿内有虚弱的声音传来,激在夏侯君曜心头,他立即抬步,走进去,抱起床上的人。r
“璇玑,怎么样了？”r
怀里的人脸色惨白,嘴唇一张一合的喊着他的名字,眼睛微睁着,仿佛再睁大一点就会耗尽身体仅剩的一点体力,r
按道理讲,她现在只是刚受伤,荆棘的毒也只是刚进体内,就算到了骨髓,也只是表面,根本不会这样的疲乏才是。r
若是现在就这样的疲乏,那还能熬过那么多天么？r
“我……没事,你还是先去处理边关的事……”刚才他和上官水月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是落下了一块大石。r
湖水寒冷刺骨,斥住全身的感觉又漫上心头,她打了个寒颤。已经打下五座城池了,只要势如破竹,那不日就能到京城了。r
思绪之间,身体一暖,抬眸看去,只见夏侯君曜满脸紧张,瞳孔里布满了血丝,一定是因为生气和紧张才会一下子成了这般狼狈的模样。r
心口被钝物所伤,他还是那个在森林里站在马前,为她射死那只狼的人。可她再也不是那个柳璇玑了,从江南放弃夏侯君辰选择回宫的那刻,她就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了。r
“报!”r
“施将军阵亡,慕王已经逼近渭水边界!”r
殿外,所有大臣听了八百里加急之后,齐声高呼,“臣等请皇上定夺啊!请皇上定夺!”r
过了渭水再往东南三百里,就是京城的界地了。战略布局要是再不商定,那就等着将江山拱手让人就是了。r
就连上官水月也按捺不住,看向殿内,可所有人的着急,夏侯君曜似乎都看不见听不见,他的眸子里就只有璇玑的倒影,手抱着她就好像拥有了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