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心下大惑,脸上却不表露分毫。她移身去开窗户,却见漫天乌云密布,无月无星,不知秋语为何这般入迷地盯着窗外……r
是夜,于窗前眺望的秋语,突然扭头对小芙笑说：“小芙,你知道吗,我要当娘了。”小芙愣在当场,叠声叫起来：“这……这……这不可能,小姐,这不可能!”“真不骗你,”史秋语偏过头,秋水般的眸子定在钵上,柔柔笑道：“我有一个孩儿,像极了他的父亲。”小芙拼命摇晃脑袋,几乎是夺门而出,直跪倒在奶娘身前,哆哆嗦嗦地说了一通。奶娘坚决不信,可她二人步入秋语房内时,恰好撞见秋语用襁褓包裹一个小小的初生婴儿!小芙情知,这事儿是再瞒不住史夫人了。r
秋语病愈那夜,适逢史太守动身入京,带张生同行。府中不少门客,不免十分艳羡,称太守有意栽培张生。太守甫一回府,听闻秋语产子的离奇遭遇,遏不住暴怒,要冲进房去质问秋语,然亲眼看到小孩时,怒气登时消散,抚须忖量到：“秋语怀中小儿,居然酷似老夫。”凡是抱过孩子的人,都说孩子与自己相似,秋语听后道：“孩儿与他父亲极为相似。”话语间无半点羞赧,却从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r
太守一贯不语怪力乱神。他反复思索,这等丑事不宜传扬出去,且秋语从未离府,线索必在府内,遂决定召来府中年轻门客,又命秋语把小孩儿抱出来。厅内静寂无声,太守摇头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血脉相连,便让小儿去找出他的父亲吧!”秋语放下小孩儿,带着母亲独有的慈爱,理好孩子的衣衫,轻轻说道：“去吧。慢些走。”r
张生进厅后,一直低着头,偶尔抬头,恰好对上秋语溢满蜜意的双眸,迅即又低下头去。他以为事不关己,出神间不知那小孩儿一点一点地走到自己身前,回神时已见他伸出小手牵自己的衣角。张生愕异,那孩子与自己极相似,叫他想起幼时看那水中倒影,轻轻一点,影子便碎了。他不自觉伸手一推,孩子本就仰着脑袋,承受不住张生的力道,便要向后倒去。秋语只觉一颗心被摔得粉碎,四分八散,再不能合拢。张生陡地抬头,正触及秋语悲恸欲绝的神情,幡然醒转,伸出手要拉住小孩儿,可惜为时已晚,孩子早是扑倒在地。所有人都看见,小孩倒地之后,竟消逝如烟,只遗留一滩水,光彩晶莹闪烁……r
六朝人乐道神怪变异之事,有一则：太守史满有女悦门下书佐；乃密使婢女取书佐盥手残水饮之,遂有妊。已而生子,至能行,太守令抱儿出,使求其父。儿匍匐直入书佐怀中。书佐推之仆地,化为水。r
张生是否曾对史小姐动过心,你我不得而知,只是难免要问一句,到底要多深多浓的眷恋,才能令得史小姐饮其水,生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