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即今杭州市,为南宋首都。临安,临安,便是取“临时安家”之意。r
某夜,太常寺王大人饮宴完毕,侍从李贵儿搀着他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徐徐前行,王大人轻摇折扇,口中吟唱着方才借酒兴所填的一首《苏幕遮》,神色间颇有几分得意。r
倏忽,车轮轧到石头子,抖了一下,停了下来。半晌,王大人拿折扇挑起帘子,低声斥道：“李贵儿,怎么不走了？”然外面无人应答。王大人有些疑惑,便将脑袋伸出去,探见一位穿官服的老者,朝自己拱手行礼,又听他说：“王大人,别来无恙。”r
“哦,原来是梁大人!别来无恙,别来无恙!”王大人笑曰,“您这是要去哪里？如何身边一名随从都没有？”梁大人遂答：“我只是随意走走逛逛,不愿有人跟着。偶遇王大人马车,便上前来与您打个招呼。”王大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天色不早,明日还要上朝,梁大人还是快些回府吧。”梁大人笑着摆手,说：“不忙,不忙。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王大人不妨下车一看。”r
王大人微微沉吟：“既如此……”他醉醺醺地下车,两旁的房屋门前皆垂着白色的灯笼。冷风□□,灯笼前后晃动,昏惨惨如鬼魅。大街上无人走动,梁大人抬手一指,启口：“王大人请看。”原来是不远处的角落里围了一群人。r
立于人群中央的是一名女子,自称胡媚,无一人知其来历。胡媚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琉璃瓶子。瓶子透明,大小顶多能盛半升水。只听她对观看人群说道：“假若有好人愿施舍奴家钱财,将这瓶子盛满,奴家也就知足了。”闻者无不称奇,那瓶子甚小,盛满实在容易,于是有人出手投下一百铜钱,掷之有声。铜钱落入瓶后,则变小不见矣。人们大惊!随后又有人投下一千铜钱,一万铜钱,二十万铜钱,瓶子仍旧不满。r
王大人忽闻身边窃窃私语,“我听说啊,曾有一个好事的,牵来一头驴,要驱之入瓶。那瓶子小,还真的能装下一头驴。驴入了瓶后,如苍蝇大小,于内奔行自如。神奇吧!”王大人不相信,叫唤起来：“小小瓶子,莫非是什么都装得？”胡媚笑言：“大人不要不信,奴家的瓶子虽小,但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装的。”王大人嗤笑道：“这瓶子,能装下我们这一大群人吗？”r
“有何不可!”胡媚微侧瓶口,大喝一声,“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观之人一一被纳入瓶内。人到了里面,行进如蚁,走着走着,竟渐渐消失了!王大人眼见梁大人被吸进瓶里,目瞪口呆,酒顿时醒了大半。胡媚已将瓶口对准王大人,他不敢怠慢,转身飞奔。马车明明离他不远,可他感觉自己好像跑了极久还是没有跑到,身后似有许多人幽幽唤着“王大人……王大人……”对他狂追不舍。r
近了,更近了!r
王大人大叫一声,扑进马车内,猛然醒转过来。r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赶车的李贵儿小心翼翼地问。王大人身冒冷汗,颤颤挑起帘子,街上偶尔还有行人,两旁屋门前垂着大红灯笼,窗内亮着烛光。周遭静谧安宁,一切与寻常无异。r
“李贵儿,刚才是不是有人叫我？”王大人有些恍惚,又问,“是不是有一位梁大人叫我？”李贵儿摇头,疑惑道：“梁大人是谁啊？”“梁大人嘛,是……”王大人却答不出来。他心下暗酌,对啊,这位梁大人是谁？朝中的确有好几位姓梁的大人,可是这位,自己并不认识啊。奇怪,见到他时,他自然而然认为他是自己的同僚,可现在自己却丝毫回忆不起他的相貌。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么？r
过了好一会儿,王大人问：“现是几更天了？”李贵儿答：“大人,才刚过二更。”王大人忙道：“快马加鞭,赶紧回府。”r
天亮后,临安城中一间屋舍内,一名女子对一位老妇说道：“母亲,女儿昨夜做了一个怪梦。”老妇呵呵笑起来,问：“我的媚儿,你做了什么怪梦呀？”女子回曰：“女儿梦见,有人让女儿用琉璃瓶子装人。瓶子装了许多人,将围观的人都收了进去,可是提议装人的那个人却逃走了。”老妇正要接过话头,忽听外面有人唤：“胡大娘!胡大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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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至此,列位看官,您认为是王大人入了胡媚的梦,还是胡媚入了王大人的梦？那位梁大人又会是谁？那个琉璃瓶子,又是否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