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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一转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阿杰提出要回家过年,朱韵静想想近半年来有阿杰陪着,过得快快乐乐的,不想让他走。r

他则对干爹干妈说:“爸、妈,我认你们的事,我爹娘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怕一些事儿……他们还想不通,一时搞得乱七八糟,我写信回家还说回家过年。”r

“也好,带点钱回去,过了年还得开销呢,农村搞生产用得着。”朱德诚夫妇毕竟上了年纪的人,想问题较周到。r

阿杰一听到带钱,忙着“不了!”还找借口说:“要是爹娘问是哪里来的,我可是没话说。”r

“就说是奖学金。”朱韵静插话道。r

“好,这主意好。”张瑜拍拍女儿的头,看着她笑,好像在说:“傻女越来越聪明了。”r

“要关心你小妹的学习啊,还有你奶奶的身体。”朱德诚语重心长地说。r

“是,爸。”阿杰这一声叫得特别动情,因为朱德诚这句话让阿杰觉得他真是一位好父亲。r

“哥,过了年早点回来。”朱韵静像个小孩一样天真地哭起来。r

“看你。”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跟她说:“别哭了,天冷,小心感冒,快回去啊,别哭了。”r

“哼——嗯,人家舍不得你嘛。”阿韵连哭带笑,煞是可爱。r

汽车启动了,阿杰透过模糊的车窗与朱韵静挥手告别。她站在那里,在车子启动的那一刹那,样子更是伤心,阿杰给她的总是笑容,这就是女人跟男人的最大区别之处。然而不见她的影子了,阿杰倒是一股热流上来,刚到眼里又在心里翻滚,叶成看在眼里,心想:阿杰,你命真好。r

汽车到N城,再从N城转车到小镇,叶成邀他到家里坐一坐。阿杰说:“不了,你也知道,我回去还要搭半个小时的车,还要走几个小时的山路。过那边的车又少,我还是抓紧时间回去的好。”r

“也好,下次来玩。”叶成理解他。r

阿杰到家时,已是万家灯火了,他还没进屋,大黄狗跑出来叫了起来,显然不认识他了。r

“嘿,大黄。”阿杰叫它一声,它倒是摇着尾巴走过来,激动得往他身上又蹭又舔。r

小妹听到声音,便从屋里跑出来。“哥。”她趁着暮色认出了是阿杰,忙帮他卸下背包。r

“哟,阿杰回来了,这么晚又冷,怎么不到镇上的姑爷家住一晚。”“娘。”他叫了一声从厨房里出来的母亲。r

“哥,你不知道,山路上有野猪出现,它们现在很凶呢!”r

“没事了,爹呢?”他问道。“挑水去了。”小妹回答。r

“奶奶还好吧。”他朝奶奶的房间走去,一边问小妹。r

“天一冷她就大病一场,现在好点了。”r

他走到房前,就停住了脚步,只听见里面沉而长的喘息声,偶尔干咳一声,好像睡着了。r

“等一下再叫她吧。”小妹见他站在那里。r

“哥,我在镇中学上课了。”小妹拉着他到客厅。r

“真的?”阿杰很高兴,也很吃惊,“哪来的钱?”r

这时,小妹点着了油灯,一颗红枣把整个屋子照亮了,这土屋子是阿杰五六岁的时候,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建成的,至今还没上石灰,不过比祖辈留下来的那间破屋好多了,再不用遭受雨淋的罪了。r

“给,是一个公司捐的。”她去房里找来一封信。r

阿杰展开一看,是一封电脑打印的信函。r

郑小凤同学:r

你是我公司的帮助对象,兹给你汇款贰千元整,以做学费。r

望你努力学习!r

XX公司r

一九九八年十月二十日r

“爸!”阿杰手里的信微微抖了起来,他明白了,钱是干爹汇来的。心想干爹真是用心良苦啊。r

“八——哥,什么八呀?”小妹莫名其妙。r

“哦,这太好了。”r

“是啊,要不是有这钱,奶奶的病就没钱治了。”r

“唉呀,你怎么这么慢呀,你儿子回来了。”他们突然听娘在说话。r

“嗨,天黑路不好走。阿杰。”爹一面回他娘的话一面朝客厅走来。r

“爹。”阿杰亲切地叫了一声,他发现爹娘老了许多,阿爹的背都弯了,显得有点苍老。与干爹干妈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地一个天。虽然他们工作辛勤劳苦,但生活条件好,质量高,不像爹娘这样显老,想来不由一阵心酸。r

“阿杰,在那过得好吗?够钱花吗?”爹问道。r

阿杰听到爹提到钱,他忙叫小妹把背包拿过来,他打开包,取出三张奖状。r

“哇,奖状,期中第一名,优秀班干部,三好学生。”小妹高兴地念着。r

“给,爹。”阿杰从身上掏出一叠钱塞在他爹手上。r

“什么?”r

“是奖学金。”r

“哇,这么多。”小妹叫了起来。这些钱一部分是干爹给阿杰的零花钱,一部分是学校的奖学金,还有那天干爹要他带回来的几百块钱,共两千多。阿杰说成是奖学金。其实这些钱爹娘干一年都难于挣到。r

“孩子他娘,看看,你看看,我们阿杰读书还挣钱回来。”r

“爹,其实,我在学校帮忙,学校还给了我一些钱。”阿杰撒谎。r

“帮忙?帮什么忙?”小妹问道。r

“就是帮他们干一些活,或者礼拜六、礼拜天还有放假的时候修理操场,除除杂草,他们就付我工钱。”r

“喔,是干干活,那我就放心了。”娘以为他干的是很危险的活。r

“哥,你真能干。”小妹看着她哥说。小妹实际不姓郑,她是从小抱到郑家养的,是阿杰的童养媳,比阿杰小一岁半。本来她爹说女孩子家,让她读到小学就不让读了。可她却闹着要读初中,待到阿杰考上高中后,要上初三的她却又说不读了,回家帮忙,爹娘也没话说,为了缴两个孩子读书已经借了些钱,还有位老母亲,还不时大病小病。而且自从阿杰上了高中,有人给他家寄钱,现在阿杰又带钱回来。r

于是他爹高兴地说:“今年开始,我家就行好运了。”全家都开心地笑起来。r

阿杰收敛起笑容,隐隐听到奶奶的咳嗽声。r

“哥,你饿了。”小妹见他不舒服的样子。r

“是啊,在那里都很早吃饭的,走,我们去厨房帮忙。”r

烧好饭,阿杰盛好饭菜便去喂奶奶,她下床行动不方便,而且天又黑又冷。小妹说,天晴的时候,她还会到外面走一走。r

“奶奶。”阿杰轻声叫道,小妹放好油灯,在黄黄的灯光下,阿杰看着奶奶消瘦的脸,眼睛深凹颧骨高凸。r

“杰飞,我的乖孙呐,你回来了,我刚才还梦见你回来了呢。”奶奶睁开了眼睛,小妹扶着她坐起来,眼睛放着光,却好像看不清阿杰,干瘦的手扒了扒也没摸到阿杰的脸。“我看看,我看看你瘦了没有,奶奶可想你了。”小妹轻声说:“奶奶的眼睛不好使了。”r

“奶奶,我还好呢。”阿杰握住奶奶的手,一双握了一辈子锄把;一双养活了三个儿女;一双曾是灵巧又布满茧的手,现在仍是粗糙,还是有茧,把这双平凡而又伟大的手贴在脸上,现在似乎感觉冰冷。r

“奶奶,吃饭,先吃饭。”他想,吃饭了才会暖和些。r

于是他一口一口地喂着奶奶。r

菜,全是素菜,萝卜青菜,芋头白菜。而在城里,吃的是有荤有素,营养搭配讲究。不过闻着这股熟悉的久违的饭菜味,肚子不觉叫了起来。r

“哥,我来吧。”小妹发现奶奶吃得十分有滋味。r

“没事,你先去吃吧。”r

“奶奶,好吃吗?”阿杰问道。r

“好,你娘的手艺好,烧的饭菜都好吃。”奶奶笑起来,爬满了皱纹的脸犹如一朵盛开的花。r

“奶奶,您烧的饭还好吃些呢!”他觉得和睦的家庭,饭菜才是最好吃的,不管吃什么菜。就像在朱韵静家一样,虽然一开始不怎么习惯,可是后来过得还是很快乐。r

“孙子,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啊。”r

“记得,奶奶做的饭,怎么敢忘呢!”r

“瞧瞧,我这孙子,难怪招人疼。”奶奶很喜欢她的孙子,因为他特别乖巧懂事。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