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帝斯的伤很快便好得差不多了。他精神好的时候喜欢把山洞里带颜色的石头在坚硬的石壁上磨出石粉,再用水化开,在岩壁上画画,聊作消遣。他画的虽然是古埃及常见的抽象画法--大头小身,却隐隐有种不凡的气度。看来他还有几分艺术家的品味。徐天音却梗着脖子不看,她不能再发现他的优点了。否则真要陷进去了。
徐天音打算在半夜里偷偷离开,便早早躺下装睡。却因为疲劳而真的睡着了。赫帝斯却因为一天到晚都在休息而很有精神。他漫无目的地在山洞中张望,无意中把目光定位到了徐天音的脸上。也许是神灵的启示,他忽然觉得月光下的徐天音的脸和他梦中美人的脸似乎很像!再一看竟恍惚觉得她们的脸在飞快的重合……等等!梦中的美人是画着妆的,而徐天音……他赶紧拿出白天画画用的蓝黑色(和眼线的颜色类似)的石头,在石壁上磨出石粉,用树叶中的余水化开了,轻轻地在徐天音的眼睛边描出眼线的形状。
赫帝斯如遭雷击般愣在那里。他又盯着徐天音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阵,忽然伸手去解她的衣服。的确,与其把她叫起来逼问她是男是女,这个方式更直接也更正确。
“啊!”徐天音感到有人触到了她的肌肤,猛得惊醒过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胸前衣服已经敞开,赫帝斯则呆呆地盯着她看,简直像石化了一样。
“你!”赫帝斯的眼中喷出了火焰,“唰”地一声站起来,竟然伸手去拔腰间的长剑:“你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万万没想到他梦中的美人和情敌徐天音竟然是一个人!这样事情就大不一样了!徐天音竟然同时扮演两个角色,同时接近他和娜芙蒂丝!是什么样的阴谋促使她作出如此鬼祟的事情?他竟然一直被她蒙在鼓里,还像个傻瓜一样,对她毫无保留地一诉衷肠!
徐天音看到赫帝斯拔出了长剑,慌忙一面整理衣服一面躲开。然而赫帝斯把剑拔出来之后并没有朝她砍过来,只是用剑指着她,手臂在剧烈地颤抖,脸上则是无比的痛心和愤懑。
“我……你不要误会……”徐天音惊慌得几乎失了魂。吓得她失魂的不是赫帝斯手中的长剑,而是他脸上的表情--她令他那么的愤怒和难过吗?
激动有时比激烈的运动更能牵动肌肉。赫帝斯身上的伤口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他痛苦地捂住伤口,手中的剑更是掉在了地上。
“哎呀,你……”徐天音竟又是想都没想就要过去救护。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到赫帝斯身边的时候,一道剑锋挟裹着寒星捅了过来,把她和赫帝斯一下隔开。
徐天音惊恐而茫然地向后跃去,骇然发现山洞里已经呼啦啦拥进来一堆人。为首的那个人她认识,就是对赫帝斯忠心耿耿的侍卫队长伊普尔。紧跟在他身后的就是为终于找到法老而激动得痛哭流涕的侍从长--他为人虽然不堪,对赫帝斯倒是真的赤忠。再往后就是一些武将、士兵模样的人。
他们见赫帝斯表情痛苦地跪坐在地,徐天音又面色惊惶,以为她作了什么伤害赫帝斯的事情,逼退了她之后又拿着剑朝她包抄过来。
“不要动她!”赫帝斯大声说。他现在被侍从长和伊普尔一左一右地扶着,伤口的疼痛让他喘息个不停。
“呃?”大家全都惊讶地朝他看了过去。
赫帝斯目光复杂地看向徐天音,等她也朝他看过来时却垂下了眼帘:“你们不要伤害她。她是……我的客人。”
“客人”?这个暧昧不清的称谓把徐天音弄懵了。她茫然地去看他的眼睛,他却已经转过身去,在伊普尔和侍从长的搀扶下走开了。她死死地用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我叫做“客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埃及帝国果然树大根深,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倒下的。赫帝斯在战场上失踪不久,将军那塔就从其他地方调来了精兵,把杜什军截在库什城一线。局势稳定之后他就四处派人寻找法老,碰巧听一个老婆婆说这个无人谷里有可疑的人物在活动,便立即带了相关人等赶了过来,没想到一找就找了个准。
剩下的事情就只有把杜什军队赶出边境了。赫帝斯坚持要指挥剩下的战斗。上次阴沟里翻船的耻辱如果不能洗雪,他连自己都没脸见。可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缘故,他这次表现得很沉稳,指挥埃及军把杜什军打得大败。这次战败令杜什元气大伤,并影响到了国内的局势。杜什不久之后竟分崩离析了。
战争结束后赫帝斯就把徐天音带回了宫廷。虽然徐天音一直被看管着,不知道外面的局势,还是知道她的到来引发了轰动。娜芙蒂丝知道她是女性后异常的愤懑和痛苦,哭晕过去几次。徐天音对她很感抱歉,越发不敢出去了--即使没人看着她也不敢出去,她实在没脸见她。
赫帝斯把她丢在寝宫里后就不再见她了,只是每天送来些金银珠宝和华美服饰。埃及的传统服饰称作努格白,类似于现代的无肩带连衣裙,从脚下往身上套,腰间用一条彩色的带子固定,双肩、双臂和胸部都坦露在外,简洁中更见性感。徐天音穿上它后曲线毕现,再戴上珠宝画上妆,竟是美艳绝伦。然而她打扮得再漂亮,赫帝斯也不来见她。他在干什么,她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出来--一定是在调查她的背景,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想到这里徐天音就感到一股难言的苦涩,外加一种难言的委屈和愤怒:你为什么就不直接来问我呢?
在这种情况下不失眠才怪。一天晚上徐天音睡不着,便倚在宫殿的石柱上看月亮,忽然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赫帝斯拨来侍候她的宫女都谨慎地和她保持距离,说得直白些就是在侍奉她饮食起居之余都尽量地避着她,不像是会在这个时候远远地凝视她的人。
徐天音警觉地把身体往石柱后面藏了藏,眯起眼睛朝那个人细看。这一细看就激动得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那个人赫然长着一张白人的脸,是个穿着埃及宫女服色的白种女人!她肯定就是波斯坦!错不了的!要说埃及皇宫中的犹太宫女,绝对只有波斯坦一个人!
徐天音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正想和她答话,却见她转过身飞快地逃走了。大概是她知道自己被徐天音发现了吧。徐天音看着她的背影像幻影一样在夜幕中消逝,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看来接近她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唯一可以让她停下来跟自己说话的方法,恐怕就只有……
第二天晚上波斯坦又出现了。昨天她离宫殿还很远,今天却站到了台阶下面。一点一点地靠近,搞得像鬼片一样。徐天音厌憎地皱了皱眉头,猛地从柱子后面闪出来,把手中的白布朝她一扬。
波斯坦看到白布后便愣住了。只见白布上用蓝色的颜料画了个大大的六芒星。
“这个符号你应该不陌生吧!”徐天音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就像一柄冰冷的刀子朝波斯坦捅过来:“这是你们民族的符号,也是你作为巫女的力量源泉。我没有说错吧,我伟大的犹太巫女波斯坦!”
波斯坦听到这些话时并不如何诧异。看来她已经知道徐天音曾经去过犹太人聚集地,并煽动他们暴动--也许她晚上偷偷地来窥视她也是为了看看这个和她的民族相关的人。她只在听到“伟大的犹太巫女波斯坦”的时候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迷惑不解地看着徐天音的脸。
“你一定还记得吧,你曾经在一个黄金坠子上刻下了这个符号。你用它完成了一个可怕的诅咒,因为它无数无辜的人死于非命,”徐天音的声音开始剧烈地颤动,眼圈也红了,“在埃及滥用诅咒是重罪吧。如果这件事被揭发,你即使不丢掉性命,也会被打回原形,回到切齿痛恨你的族人之间。如果你不想这件事被揭发的话,就请上来和我好好地‘研究’一下这个诅咒!”她此时已是在赤裸裸地恐吓了。她不知道自己虚张声势的效果如何,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波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