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炮门前堵着一个颇为时尚的短发大妈，我凑上前去。只看她一袭波西米亚风格的连衣裙，因上了年纪，身材走样，腰间的游泳圈无处可藏；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雀斑，估计是个懒女人，居然没化妆就出门找女婿开会了。对方扫了我一眼，摆手让我退后，等我说明来意后，屋里孤军奋战的阿炮把我拉了进去。
“妈，你放心，我刚才已经拜托这位兄弟去取款了。”阿炮双眼发光，巴巴地盯着我的外套，小声问，“两万块钱呢？”
我点了点头，拽着他到墙角站着，以湖北口音仔细坦白身上毫无分文的事实。阿炮依稀能听懂我的话，再加上他对许尚的援助抱有百分百的希望，勉强信了我的话。两男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小飞他妈不知何时拿出一根牙签剔牙，时不时瞥这里一眼，懒懒道：“商量好没有，我还要赶回去，给小飞置办嫁妆的。”
阿炮绷紧的脸立刻笑了起来，低头哈腰跟他丈母娘承诺聘近12万已经全部到位。
“钱在哪儿。”丈母娘开门见山。
我挺身而出，替阿炮作答：“现金放身上不安全，两万块钱可以赚到你卡上，账号给炮哥抄一个吧。”被我挡在背后的阿炮用手指捅了捅我的腰，仿佛不满我的答复。
剔牙丈母娘果然默不作声了一会儿，阿炮恐慌不已，推开我跟她重复解释了一遍。就在我以为，这个老狐狸难搞定的时候，她优哉游哉地开了口：“阿炮，你家里人我都还没见过，要不什么时候安排吃个饭，看亲家母亲家公有什么意见……呵呵，免得说我们欺负人，只揽着自己操办婚礼。”
我呆了呆，狐疑地看着阿炮：What？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媳妇还没见过公婆？
阿炮仍旧是一张苦瓜脸，他闭着嘴压根没有要跟我解释的意思。我和他对视两眼，心想罢了，人家丈母娘难缠，还是先搞定这个问题再说。
“我爸妈人随和，不在意这些。今年年初我出门打工的时候，老人交代说只要媳妇好生养，会顾家就尽管娶回家。往后我赚钱养家，她帮着带孩子照顾老一辈，不用她出去干活……别的，别的没什么条件。”阿炮说到后来，支支吾吾停顿过几次。
我不想全盘否认温州这边的风气，但温州的婚育观念在全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江浙沪地区，也算个典型。八成的父母在考虑儿女婚姻问题上都希望能挑个门当户对，甚至是家境优越几个档次的女婿，这不能怪他们拜金，现实如此。没钱寸步难行，觉得爱情可以当精神粮食的小年轻，基本在大学毕业后就谈崩了，这纯属社会现实逼的！
别跟我提温州丈母娘嫁女儿赔车赔房赔存款！
屌丝喜欢自欺欺人，别忘了，亲家的三陪服务只限于女婿家境与自己实力相当而已。白富美爱上了送外卖的小哥或许是真的，但这种婚姻下丈母娘给女婿赔车赔房赔存款，无非两种可能：一是入赘，二是炒作，炒完了立马离婚。
打小家里就给我灌输过宁死不做倒插门的思想，就算是范冰冰那种风情万种的内涵富婆也不行，再穷再苦，也要把女人娶进门，打断腿都不能上门被岳父母欺负。
我虽未看出小飞他妈多有能耐，却大致衡量出其家庭条件在阿炮之上，否则，阿炮不会被吃得死死的，连个响屁都不敢放。12万聘礼，我心里嘀咕了一下，在湖北老家，这钱够娶俩媳妇了。
“你什么意思，有什么好看的，拿着卡号快去给我把钱打进来。”女人指着我。
我正走神，未有反应，阿炮好心推了推我，可怜悲催的眼神又来博人同情。我心里憋着气，上前接过女人递过来的纸条。猛然间听到楼下传来惊叫，有人撕心裂肺地嚷嚷两声后，一阵闹哄哄的声音紧跟着传了上来。
“楼下干嘛么……”小飞他妈瞧热闹，第一个挤到铁窗边向外探出脑袋。
我还没到走廊呢，就听到大妈唾骂着追出门来，火急火燎地下楼去了。
阿炮把钥匙揣进兜里，反手带上门，亦跟了下去。我匆匆追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小舅子在楼下跟人打起来了。
“小飞他弟也来了？”我怔怔地想起前两天在公园河道旁见过的巡逻员，那个是小飞的大哥。结个婚，啥鸟亲戚都出来插一腿，忍不住嗤笑出声。
阿炮点头，扔下我赶忙跑去参与楼下的混战。我义不容辞地下楼，不问前因后果，抡起膀子准备跟他一起干架。
“诶呀妈，他们打我脸~”人群中有人手举过顶，翘起兰花指，向这边求援。
打脸怕毛啊！我暗骂一声。
小飞他妈不是吃素的，撅着嘴就挤开一条道，向着声源处“拼杀”过去。半道上伸出不少拳头，我跟阿炮通力合作，一左一右地帮他丈母娘挡下了。
“呃。”我背后结结实实挨了人一腿，闷声喘了两口气，闪身避过左侧袭来的拳头。
靠！看来这次要掉一点血了。阿炮同样敌不寡众，嘴角开花让人奏出血来，就因为是去救小舅子，才拼命往拳头堆里扎……从一开始的数人混战，渐渐发展为二十多人的群架，我方势力实际上仅有四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场掐架的态势让人感觉双方实力相当。
“诶呀妈，他们动刀子了~”尖细的嗓音穿透耳膜，我终于看清了那个挨揍的二逼。
粉红衬衫男嫌恶地避开众人的攻击，双手包头，蜷缩着蹲在地上，向我方精英求救。明明有还击的余地，丫的只是抱头捂着脸，直念叨着“别打脸别打脸”这样丧气话。
乱斗中，短发大妈跟我和阿炮被人群挤散，各自为战。对方势力肯定也有撒泼的老娘客，看到阿炮丈母娘被人揪住头发往地上摁的时候，我赶紧大吼停战口号：“别打了！别打了！警察来了。”
这一句真管用，众人果然都安静了片刻。
可惜后来一个胡渣蛮汉扫了外围一眼，高呼一声“没警察”，立马有四五只拳头从不同方位朝正在得意的我袭来，紧急关头，我只能做出了跟阿炮小舅子同样的决定——抱头。
这一下认怂，战斗局面即刻呈现压倒性败势。阿炮最后让人扼住双手，押犯人似的被人折腾跪地……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外围看热闹的小孩子开始起哄。
我方四人渐渐体力不支，显然已经失去战斗力，内围敌对势力哼哼声不觉，当前的蛮汉咧嘴露出一排黄牙警告小孩子闭嘴，转身挥起拳头准备继续给我们上第二课。
“住手！”一袭黑色忽然扑了过来，挡在我跟前，奋力接住这一下猛击。
我眯了眯眼睛，看清一个俏丽的身影。黑色制服、黑色帽子、肩章银花……原来真的是警察！
蛮汉砸下来的拳头让人半道截住，皱了皱眉头。我闷声咳嗽，看来及时出面的警察身手不错，很有正义感……否则我真不敢想象那一拳会打爆我几颗门牙。
“大家别冲动，静一静，冷静一下，有事好好商量。”没想到来维持治安的警察竟然是只母的。我肩关节一阵剧痛，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想绕到前边看看传说中的警局母夜叉长哪样……
“他们先动的手。”恶人先告状，蛮汉上前一步，图示又要对我动粗。
我被逼得向后退开一步。这会儿，女警稍稍整理警服转身，双手侧举伸展，一左一右在我和蛮汉之间支开一米的安全距离，劝和说：“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非要动手，会影响到其他住户的知道么？”
唐一笑？看清彪悍女警的正面之后，我顿时懵了：楼下住着的女神居然是这儿的片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