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汪诗贝的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一进小区，就看到汪诗贝的身影，正在楼道门口张望。苏夜快步过去，一把拉住汪诗贝的手。
“不是让你在家等吗？”苏夜皱眉。
“这不是在楼下嘛。”或许感受到苏夜的关心，汪诗贝居然开心的笑起来。
“不安全！你知道陈卓……”
“他真要是坏人，我在家也不安全啊。”汪诗贝说。
苏夜怔了怔。这句话没错，如果陈卓打算对汪诗贝做什么，躲在家里也毫无意义。甚至于，还会给汪诗贝的父母增添危机。
对于拥有超凡力量的御灵师而言，凡人的世界是如此脆弱。苏夜一直抗拒将汪诗贝引入这扇门，但当真的发生了，他发现一切比自己想象的更为糟糕。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苏夜低声说。
“为什么这么说？”汪诗贝有些不高兴，“照你这么说，是我给你添麻烦。我要不买那条链子，哪有这么多事？”
“喂！”灵犀不高兴了。你这是拐弯抹角骂我是扫把星对吧？她瞪着汪诗贝。汪诗贝毫不退让的瞪回去。
“你们两个够了。”苏夜皱眉。这句话的结果就是，两个女人都开始瞪他。
苏夜摇摇头，脑子里快速分析，然后做出判断。他对汪诗贝说：“你得搬家了。”
“搬家？”汪诗贝瞪大眼睛。
“这里不安全。陈卓……”苏夜抿抿嘴唇，“能说服伯父和伯母吗？”
汪诗贝表情犹豫。苏夜理解，知道这很难。尤其是，在无法告知实情的情况下。他想了想，又说：“起码你要搬走。想个理由，比如考古活动什么的？”
汪诗贝思索着，点点头。突然，她瞅着苏夜，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不能去我那里！”苏夜立刻猜到了她的心思。
“为什么！”
“会变得更危险。”苏夜说，“陈卓只是有可能找你。但一定会找我。你在的话，非但帮不上忙……”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大家都明白。“累赘”这个词从汪诗贝脑海中蹦出来。她的心顿时沉下去，但无可辩驳。
汪诗贝咬着嘴唇，勉强露出笑容说：“也好，你帮我找房子，还得帮我搬家！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格局要好，阳台大一点，能放一把摇椅就更好了，那种松木质地的——”
她的话因苏夜越来越沉默的态度停顿下来。汪诗贝捅了捅苏夜，试探着问：“我说错什么了？”
“抱歉。”苏夜说，“我不能……新地址，你不要告诉我。”
汪诗贝呆住了。一瞬间，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恐惧和孤单袭上心头，就像独自在漆黑的山谷中前行。
“你让我一个人？你——”汪诗贝看着苏夜，不可置信。
“必须这样！”苏夜略显激动的说：“陈卓不会杀我，却有可能用你来要挟我！真到那时候……我不知该怎么办。我相信自己，就算被抓，就算怎样也不会说出你的地址——但御灵师的世界，总有稀奇古怪的办法。这个赌，我不敢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真的不知道。”
汪诗贝没再说话。她理解苏夜的意思，理解苏夜的用心，理解他全是为了自己着想。但那种孤独感却愈加深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深渊正在将自己与苏夜隔开。
“我知道了。”良久，她点点头。
“那么，等……”苏夜张张嘴，说不出后面的话。他想重复当初的承诺，想说“度过这件事”就如何如何。但这件事远比他想象的复杂，阔如沧海，一叶扁舟何以横渡？至少现在，苏夜还看不到尽头。
最终，他只能沉默挥别。
苏夜转身走了几步，听到汪诗贝的话：“但她会一直在你身边，是吧？”
尽管知道了一切，汪诗贝依然会嫉妒，依然会在意。哪怕是器灵，哪怕……但她依然不能释怀。
器灵和主人的羁绊，更胜夫妻和血亲。一荣共荣，一损共损。哪怕到了生命尽头，依旧要携手走下去。
汪诗贝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能够携手的人。就如现在。
苏夜明白汪诗贝的心思。但正如汪诗贝也明白苏夜一样，注定得不到其他答案。苏夜微微回头，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是啊。”
“要保重自己，随时联系。”汪诗贝露出坚强的表情，甚至开玩笑似的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苏夜点点头。最后看了汪诗贝一眼，他转身离去。
汪诗贝看着苏夜和灵犀的身影渐渐消失，脸上凝固的笑容渐渐消退。她愣了很久，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只是有泪水滑落，湿润而冰冷。
苏夜和灵犀离开小区，沿着一条路走下去。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业街，热热闹闹的人群，夹杂着孩子欢快的笑语。
苏夜加快了脚步，把这一切抛在身后。他继续走，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行走。直到夜幕降临，直到灯火阑珊，直到四周渐渐荒芜。
“苏夜。”灵犀终于开口，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苏夜停了下来，眼神回望，带着茫然的神色。
“振作一点！”灵犀皱眉。
苏夜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是城市的一角，政绩工程的牺牲品。几栋没人敢接手的烂尾楼趴在那里，头上露出一根根狰狞的钢筋，向着天空呲牙。
“居然是这里……好久没来了。”苏夜喃喃自语。
“我真想骂你一顿！”灵犀说。
“随便。”苏夜说着，走向荒弃的工地。他跳上地基，毫不顾忌的坐在一块预制板上。双脚摇晃着，看上去很自在。
“真幼稚！”灵犀嗤笑。
“小时候来过，现在居然还这样，得有十年了吧？”苏夜仰头看天。但天空阴霾，和当年不一样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灵犀有些烦躁，她最不喜欢猜谜游戏。
“当初，我曾祖是怎么找到我曾祖母的？”苏夜突然问。
灵犀被这个突然的转折惊住了。她使劲瞅着苏夜，想看看他精神是否正常。过了片刻才说：“你是不是有毛病了？说话我都听不懂。”
“我有一种感觉。”苏夜说：“我和贝贝渐行渐远了。明明在身边，却抓不住，甚至不敢去抓……只能看着有什么东西把我们分开，越推越远……”
“所以？刚才你们在分手？”灵犀眨眨眼睛。
“只是一种感觉。”苏夜摇摇头，“双方都是，我知道贝贝也一样。就算在一起，那种孤独感也一直存在。”
灵犀皱皱眉，似乎在努力消化这段话的意思。大约过了半分钟，她慢慢说：“可能是时代的问题吧？那时候，找一个御灵师可不容易。别说御灵师了，就算找个普通人都是大海捞针。可现在呢？人更多了，但都被网住了。不是有种说法么，通过五个人就能联系到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人和人之间太近了。”
“确实是这样。”苏夜有些诧异，没想到灵犀也能说出这样一段富有哲理的话。他又问：“那该怎么解决呢？”
苏夜说完，陷入了沉思。他参考着自己认识的御灵师，陈卓单身，似乎爱上了自己的器灵。江河……就凭那杀马特的打扮，估计得单身一辈子。
难道御灵师都是注定孤独一生？
“瞎想什么呢？你找个女御灵师不就成了？”灵犀无所谓的说，然后突发奇想：“要不，你学学陈卓？”
苏夜瞪着她。灵犀的一双眸子如此闪亮。
啪一声，苏夜跳下了预制板。
“干嘛去？”灵犀皱眉。
“回家！”苏夜头也不回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