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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消失的男工


  肖宇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控制不住了,谁让你骂我妈?”

  王敏却什么也不说,转身抓起电话:“中央安全处吗,有员工闹事……”

  听到“中央安全处”几个字,肖宇原本涨红的脸,立刻吓得煞白!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门口便冲进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安,他连忙道:“我没有闹事,是她先骂我妈的……”

  但那两个保安根本不听他解释,同时伸出凌厉的扫堂腿,只听“卟卟”两声,肖宇先是被踢飞,还没落下,另一个扫堂腿又踢了过来,他在空中转了一小圈,然后“咚”地一声,应声倒地,他立刻用手捂着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还没容他站起来,两个保安便弯下腰,把他像狗一样地拖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在眨眼间完成!车间里除了机械声,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知道,落到中央安全处手中,肖宇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我想要追出去,但我不敢,我只感觉胸口像被堵住一块硕大的石头似的,郁闷得想要发疯!

  就在这一刻,我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升职!我不但要做到组长,还要做到主管、课长、经理甚至总经理,不为前途,不为高薪,只为了庇护更多的人,能打一份有人格尊严的工!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王敏走开了,只有新晋升的助拉何文波站在我身边,我强打精神问:“什么事?”

  她慢条斯理地说:“刚才测试员工跟我讲,线上有好多功能不良的产品。”

  我一听就急了,立刻问:“总共有多少不良品?不良率占多少?”

  何文波不由一愣:“不知道啊,我是听那个测试的说的,王组长不在,所以就找你了。”

  我简直哭笑不得,耐心地说:“以后你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自己搞清楚数据和原因再向上汇报,做生产管理首先要用数据说话,产量多少、良品多少、不良品多少、不良率占百分比,这些都要搞明白的,知道吗?”

  她立刻吐了吐舌头:“知道了,真是麻烦!”边说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向产线走去。

  我不由苦笑起来,同时从肖宇的事件中,深刻地意识到:新一代的打工者,再不需要像我们七八十年代的老一代打工者那样,为了能有一份工作,即便被人骂祖宗八代也绝不敢还嘴;更不会像我们那样,只要能升职加薪,再苦再累也咬牙向前,无论遭遇什么,也绝不退缩!

  忽然,一个想法在我脑中浮现:我们是被牺牲的一代!当然,被牺牲掉的,不仅仅是我们。新一代打工者的心态变了,但FKS旧有的管理模式却并没有相应改变。所以,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肖宇。听说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后,就被塞进了一辆面包车。没有人知道他被送去了哪里,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王敏不但没有因此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因为杀鸡儆猴,产线的纪律变得好起来。权力就是一切,即便是小小的组长!这让我越发坚定了继续升职的决心!

  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就快到2010年元旦了,厂里放了一天假。我哪儿也不想去,都快十二点了,还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书。老崔和翠姐去关内看望在那里打工的女儿了。阿飞和范雨也没出去,打了两份快餐,正在有滋有味地吃着。

  正在这时,陈铁却回来了。

  我连忙坐起来,诧异地问:“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

  他“哦”了一声,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火急火燎地把我往床上拖,而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我关心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还抽这么多?”

  他却很不耐烦道:“你管得可真宽,哪有男人不抽烟的?”

  我小声提醒道:“这屋子通风不好,要抽你到外面抽,别让大家跟着吸你的二手烟。”

  没想到,他原本就毫无表情的脸,竟然一下子冷下来,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意思?我大老远跑过来,你还嫌弃我了?”

  我不由气结!

  阿飞却好死不死道:“那是自然哦,人家杨海燕现在可是见习组长了呢,成天接触的可都是大人物。”

  陈铁的脸色更难看了,紧紧瞪着阿飞:“你什么意思?”

  阿飞看到他脸色不对,连忙住了口。

  范雨连忙打圆场:“阿飞就是随便说说,哪有什么意思?海燕能当上见习组长,完全是她工作能力强,才被冯主管看中的……”

  我立刻尖叫起来:“够了,你们!”

  但是,己经晚了!只见陈铁怒吼一声:“杨海燕,我真是错看你了!”说完,便将烟头摔在地上,狠狠踏上一脚,然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我连忙追上去,边追边喊:“陈铁、陈铁,你听我解释……”

  但是,他转瞬间就消失了踪影,我怎么也找不到,只好打他电话,响了无数遍,他却并不接。

  我叹了一口气,此时,肚子“咕咕”地叫起来,我才想到早饭还没吃呢,就朝不远处的小吃一条街走去。没想到,在路过一家小饭店时,却看到陈铁面前摆了两个菜,正在有滋有味地喝着啤酒!

  我连忙走过去,急切地说:“你怎么在这里?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能升为见习组长,完全是个人能力,你不要听范雨胡说。”

  没想到,他边吃菜边头也不抬道:“无风不起浪!”

  我心里一寒,颤声道:“那么,今年春节,你会和我一起回家吗?”

  他却淡淡地“哦”了一声,却并不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问:“‘哦’,是会的意思,还是不会的意思?”

  他冷冷地说:“前几天,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说如果我敢春节和你一起回家,就打断我的狗腿!我过来,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原本还怕你伤心呢。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

  原来如此!

  事已至此,我知道自己的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于是,就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来,一步步向门外走去。他仍然“咕咚咕咚”地灌着啤酒,没有任何的挽留。

  这份所谓的感情,原本就是因为寂寞和空虚发生的。现在,他在深圳站稳了脚跟,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我就变得可有可无了。而且,陈铁不是我爱的那个人,所以,我虽然失落,但并不十分地难过。只是很遗憾,没有男朋友,我今年又回不了家了。

  元月份的广东,虽然刚刚有一丝些微的凉意。但穿着小毛衣的我,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回到住处,阿飞和范雨己经吃完了饭,看到我,他们连忙迎上来。

  阿飞幸灾乐祸道:“怎么没把人追回来啊?”

  我没有回答,而是将这个月的房租放在他床上:“以前的房租都结清了,这个月我只住了一天,给你一个月房租!”

  说完,我便开始收拾东西!

  范雨连忙道:“海燕,对不起,我们只是开个玩笑,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啊。”

  我知道她和产线上的很多老员工一样嫉妒我,我知道她所谓的开玩笑其实是有意出卖我,但是,我不能得罪她,因为以后还需要她在工作上不刁难我。

  所以,我努力对她灿然一笑道:“你想得太多了。我想要搬走,只是因为,陈铁要回家过春节,我单身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太方便。”

  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就这样,我将行李用品从南门搬到了北门。虽然北门上班远了些,也没有南门热闹,但是,四百五十元就可以租一处带有洗手间厨房的单间,虽然面积才不过十个平方,但是,己经足够了!

  元旦过后,很快就到年底了,订单明显少了起来,也不再加班。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回家上,整天忙着订车票、买回家的礼品,更重要的是,得买两身像样的衣服。无论在外面如何像狗一样地活着,回家都要一身光鲜靓丽!

  当然,这些快乐,我是体会不到的。我二十九岁了,我没有钱、没有男朋友,我没勇气面对亲友或怜悯或鄙视的目光,我再次选择了逃避:不回家!

  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家里时,海鸥倒是很难过,一遍遍哀求道:“姐姐,你回来吧,我想你了。我现在己经不需要你负担生活费了,你回来吧,要是没钱,我打钱给你买飞机票!”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电话里却传来了我妈长长的叹息:“你叫她回来做什么?都老大不小的了,钱没钱、人没人的,回来只能让别人耻笑!”

  我故作轻松地说:“你看,妈都嫌我丢脸呢。”

  海欧急急地说:“姐姐,你有男朋友的,王磊哥……”

  这两个字让我心里一疼,不由尖叫起来:“你给我闭嘴!”便立刻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