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意外的、没有经过策划的逃跑惊心动魄,都在甄茗、黑马和黑骏三人心中狠狠割了一下。
自从出了这台事,尤其是杏子的死亡,让黑马很不开心了一段时间,这几年有了点钱,他不愿再铤而走险,本打算过些年把名、利都苦得差不多了,甄茗也老得差不多,把他隔离在这黑森林里养着他送终。可是,事情按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无奈之下,他嘱咐自己和黑骏更要小心一点。于是,他与黑骏商量,叫黑骏这一段时间要天天守着,丝毫不可懈怠。打这以后,黑马也来得勤了。
黑骏呆在这里,除了把杏子原来的家务管起来,不得下山去玩,也难免多了些寂寞。
时光悠悠地流逝,双方在经历了一段持久战后,各自的心理上的刺激阈阈值开始降低。刚开始,甄茗沉浸在杏子之死的悲伤之中,后来渐渐地有了理性,有了悲怆之后内心上升起来的在韧性。黑马他们也经过一段时间后,也从杀人后的极度恐慌中渐渐有了阴招,行事更加小心翼翼。
这天,黑马上了山下了地窖,他冷冷跟甄茗说:“甄老师,你没必要跑,迟早我们都会出去的。可是你这样一惹事,搞得大家都麻烦起来。”
甄茗问:“杏子倒底是不是你的亲戚?她管你们叫表哥?。”
“算是远亲。选她来这儿,她是条件最好的。因为她孝心好,又一心挂着她父亲。”黑骏说。
“我没什么样要求,她是为了帮我,才被你们弄死的。你要给她父亲一些补偿,否则,我罢笔!”
黑马说:“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甄茗郁抑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想长长地写一篇关于杏子的文章,但一想到她,她满脸鲜血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痛苦强烈地抑制着文思,思念又强烈摆布着情绪,他强烈地谴责自己,为什么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跟着这个孩子就跑,没有去制止她,让她青春的生命消逝在丛林里。想着这些事,他过去从来没有想过要逃出去,可是杏子的行为对自己来讲感天动地。他想着杏子的父亲,想着杏子未完成的心愿,暗下逃跑的决心。
甄茗通过这次逃跑,对这里的情况大体有了了解,在山上转了那几个钟头,这里的地形在心中有了个轮廓,他在想,自己要想从大门里逃出去,几乎没有作何可能,只能通过自己写的文章向外界传递的信息是唯一可行的,但这种信息传出去的可能也微乎其微,信息传出去还得有人识。就像人类五十年代就向太空发送无线电波,数十年过去了,至今还没与外星人搭上线。
但传信息总比不传好。
他有意识地留下一些米饭,想用淀粉+碘的方式来写密信。他把米饭放在水里反复搓,搓成了浆,用牙签沾着在白纸上写字。果然可以写出来,不是明眼人几乎看不出来。可是如何递出去呢?又递给谁呢?拿到这封密信的人,如果没有预先约定,他怎么也不会去找碘酒去抹那些米汤写的字,然后显出色来。想来想去,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办法。
他突然想起古人的藏头诗,能不能试试呢?
他记起有一首著名的藏头诗,这首诗还有故事可讲,《水浒传》中梁山为了拉卢俊义入伙,“智多星”吴用和宋江便生出一段“吴用智取玉麒麟”的故事来,利用卢俊义正为躲避“血光之灾”的惶恐心理,口占四句卦歌:
芦花丛中一扁舟,
俊杰俄从此地游。
义士若能知此理,
反躬难逃可无忧。
暗藏“卢俊义反”四字,广为传播。结果,成了官府治罪的证据,终于把卢俊义“逼”上了梁山。如果写这种诗,黑马略有文化,一眼就可以看穿,显然不行。但当年他和章涵夫在学校玩离合藏头诗的游戏,黑马未必看得出来。
他慢慢地回忆起白居易的《游紫霄宫》来,那诗是这样的:
水洗尘埃道未尝
甘于名利两相忘
心怀六洞丹霞客
口诵三清紫府章
十里采莲歌达旦
一轮明月桂飘香
日高公子还相觅
见得山中好酒浆
这首诗巧妙地利用部首偏旁来回还其诗,值得玩味。
首句首字“水”,来自该诗诗末最尾字浆之“水”部首,首句末字“尝”(繁体)字之“甘”拆字部分,亦成为第二句句首;余亦类推之。
对,可以这样来尝试。他写了一首七律:
西风袭来裂天地,
土上石屋见金瓯。
瓦屋之下能品茗,
草草十年一尘梦。
林林总总不堪言,
说来说去皆小说。
兑现一生凌云志,
心存万念如风飘。
这首诗郁芝不一定解得出来,但熟悉这种诗体的章涵夫绝对能解。
为了把自己的信息不停地传达出去,他开始写随笔、散文和短小说。他跟黑马说:“这段时间你让我静一静,不要让我写大东西,我写点小东西让你发表,你现在是大人物了,得有些小东西发表,才可以衬你的地位和身份。”。
黑马同意了。
他开始写第一篇随笔,是《随园诗话》的一小段感想,在文章里他插入了那首藏头诗,为了不引起注意,他把诗中那个“茗”字改成“茶”字。同时,他又写了一篇正常发表的散文,把多年前写过的文章回忆出来,他想如果章涵夫看见多少会有点感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