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自从去看了尸体之后,郁芝那种女性特有的归属和依赖突然被从内心深处揪了出来,因为郝刚告诉郁芝,一个人除了不是有意躲藏,失踪三个月以上,几乎就不可能活着,更不要说去找了。似乎一切都有了结局。她是一个有着善良和时候传统美德的知识分子,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但在精神彻底崩溃、内心极度空乏的时候,自己的初恋之人,为自己空守了大半生的男人自然而然地走近自己,不能不说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
其实,这个过程,对谁都是一个两难的考验。
郁芝担心的是走近了的章涵夫,他还是当年那个青春焕发的学生会主席吗?自己会不会被人说是不守妇德?
章涵夫也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吗?
爱有时是起点,有时也是终点,有时会贯穿一个过程。
就像当年校园里章涵夫和郁芝的爱是一个起点,虽然后来甄茗和郁芝结了婚,成了一个新的起点,但随着甄茗的失踪也就成了一个终点,而往昔校园的起点,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又重新亮了起来,成为一个漫长的过程。它不经意地燃起。
那天,看着章涵夫的背影和吃完他煮的那种单身汉味道的面条,郁芝的突然对章涵夫怜悯起来,这个男人为了她,独身到中年,其情可嘉。再加上他们三人都是常来常往的好朋友,章涵夫又是她家的常客,这个时候,她体验到他的关怀,似乎没有隔膜,很轻松地就跨越了性别、好友、同学之间那种沟坎,就像一条亮了绿灯的斑马线,只要抬脚走就可以了。
也许是甄茗失踪画了句号,也坚定了他们俩人的心思,但是要捅破那层纸,还总得有一个人比另一个人多那么一丁点勇气,或许只要1克就够了。
那天,郁芝请了假,没去上班。她跟章涵夫说“能不能去母校看一看,散散心。”
他们到了母校,建了不少高楼,也拆了不少旧建筑,但很多老建筑依稀可见,那被称为“爱情小道”的樱花林荫道,那红砖砌成的图书馆。他们最终落座在一个草坪上,默默地,几乎没有讲话,美好的回忆和悲情的命运以及即将开始的一种看得见结局的故事在小草中回旋,不远处成双成对的学子情侣们相互依偎着,有的还在忘情地吻着。
他们俩会心地看着,这是九十年代黄昏校园里的一景,见怪不怪。
他们一直坐到天黑,月亮升起来,一群蚊子开始嗡嗡,他们方离开。
章涵夫送郁芝回家,郁芝说:“你在这儿吃了再走。”
郁芝说着捋起手袖说:“还是吃面吧,你那个面条简直就是垃圾食品。”郁芝揉了面,让面醒了一会,然后做了擀面,又弄了炸酱,让章涵夫吃了个痛快。
吃完面条,她又给章涵夫沏了茶。又过了一些时辰,章涵夫说:“我走了!”
郁芝把他送到门前,突然一把抓住章涵夫的手说:“你能不能不走?”
章涵夫楞了一下,顺势把郁芝揽在怀里,郁芝郁结的苦闷突然像决堤的水奔涌而出,她在章涵夫怀里痛哭起来。
俩人重新回到沙发上,相互依偎着,章涵夫细细地听着郁芝的诉说。。
苦命有时会把一些人牢牢地拴在一起。
从此,这俩人开始同居。郁芝像是失去风帆的孤舟,终于拴在了岸上;章涵夫从同学情、责任感、好朋友的角度,系住了这只孤舟。这一切,在他们的熟人圈里被认为是可以理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