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生的枪击,令大厅里卷起了一阵风暴。人们暂时抛下了尊贵的头衔,狼狈地双手抱头,趴在了沙地上。华美的绸缎礼服,立刻沾上了不堪的尘土。
上了年纪、反应不那么灵活的巨人议会成员,干脆翻了白眼干嚎:“叛乱!你这是叛乱!”
林语之就站在风暴的中心,安之若素,甚至还伸手拉住了一个足下拌蒜的肥胖议员,用不带温度的声音说道:“仪表,先生,请时刻保持良好的仪表。”
几个胆大心细的议员,瞅准时机,立刻躲到了林语之身后。林语之轻蔑一笑,干脆转过身,舒展了下单薄的身子,为他们充当起了肉盾。
“你们看!快看!”
众人很快惊奇地发现,这些子弹,在触及林语之身体的一瞬间,就像蒸发了一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没有流血、没有伤口、没有弹头,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一段执行完毕的代码?
不光是林语之,所有打在人群身上的子弹,都是这种效果,犹如往深渊里投下的一枚石子,连水花波纹都不曾看到。
“你们都是尊贵的世界核心,我早已在系统里配置完毕,针对在场所有人——哪怕是一只虫子——所有的伤害值都被降为0,用最粗俗的话来说,诸位都被”锁血“了。而且,我还加了一段承受射击可以不断提高器官愉悦度的设定哦,各位可以一试。“林语之居然笑了,像是简单的恶作剧得手,露出笑容的孩童。
他手一挥,风沙、暴徒、枪声,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尘归尘,土归土,利维坦宫不变如故。
“卫兵!你这个蔑视巨人议会的狂徒,我现在判你犯了傲慢罪!”回到现实中的议员,纷纷疯狂向林语之咆哮,因为这可以弥补刚才的丑态百出。
“诸位,这才是我今天要介绍的核心!难道大家刚才没有被强烈的现实感冲击吗,有谁刚才能够分辨显示和虚拟?”
“一派胡言,你这只不过是……幻术,是不入流的小把戏。”一个仍旧被吓得脸色发白的西太平洋联邦议员瘫在椅子上,喃喃说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几个高大的卫兵已经悄悄从后台接近林语之。
“听——他——说——下——去——”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大厅突然陷入沉寂。所有人换上了肃穆的神色,共同望向身后一面玻璃墙。
那玻璃墙几乎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从外望过去,只看得到一片稠密的暗影。就像是午夜时分,从渡轮上遥望海平面。
这边是至高主,也有一种称呼为BIG BOSS。关于他,没有太多的文献记载,有传言他是海底新世界的设计者和主要创造者,更有传言他本就是一团海底的亡灵,用不为人知的力量庇护着海底城市。老迈的历史学家,会在故纸堆里告诉你,这30年来,美丽新世界不可思议地躲过了18次海底地震、地壳变动,以及数不尽的叛乱、粮食短缺、火灾,都可能是因为这位至高主的存在。
然而,至高主似乎永远生活在玻璃墙之后,平静注视着美丽新世界躁动的每一天。海底城市随处可见这种玻璃墙,但只有极少人有幸聆听过至高主的声音,每当他开口,就一定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啸声,他的声音伴随着强烈的回音,仿佛不来自于这个时空。
至高主极少干涉巨人议会的决策,或者说,双方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和谐。巨人议会称至高主为美丽新世界永恒的观测之神、庇佑之手,但事实上至高主已经足足一年多没有出现了。
林语之注视着那面厚实的玻璃墙,墙后隐隐约约的黑影令他本能地生出一种恐惧。他抿了抿因紧张而干燥的嘴唇,开口道:
“1995年,在美国的旧金山,曾经集合了全世界500名经济界、政治界的精英,商讨一个在当时看,十分超前的话题。他们认为,随着世界的高速发展和激烈的竞争,全球将会有80%的人陷入边缘化,他们称之为:多余人口。“
话说开之后,林语之恢复了一贯的自信,将两手支在发言台上。巨人议会的成员们,也在至高主归于沉寂后,纷纷从容落座,贵族的气息在大厅里重新升腾了起来。
“这80%的多余人口与20%适应时代的发达人口,就产生了冲突。在场甚至有人提出,未来是一个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的残酷世界——没错,那时的人们,就是这样想象我们现在的。“
“于是,当时的美国国务卿布热津斯基,提出了一个有趣的理论,他称之为**乐理论。”
台下一片哗然,几个女议员露出鄙夷的神色。
林语之略带笑意继续说道:“抱歉,不该用这么粗俗的词,那么,就换成我理解的名字吧——娱乐至死理论。理论非常简单,若要让20%的先进人口高枕无忧,就要让80%的边缘人群安分守己,于是,就需要用温情、麻醉、低成本、半满足的办法来卸除堆积的不满。”
“简而言之——“林语之直起身子,“我们要用大量的娱乐活动,比如网络上的垃圾内容、电视肥皂剧,还有,游戏,去安慰这部分人。”
“我不太懂这与我们要处理心理罪犯有什么关系!“一个翘脚议员不满道。
“有关系。”林语之平静答道。他再次按动按钮,跟上次不同,这次是一股秋雨的凉意迅速包裹了会场。他们所在之处,竟然切换到了翠绿的山巅。
有了上次的经验,人群这次没有过度惊讶,但还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裹紧了外衣。
“很多年前,蓝岸公司曾推出一款游戏,名叫绝地求生。100人殊死逃杀,最后只有1人残存。我大胆设想,假如,我们把这些罪犯,也进行这样的安排,生死归于天命,没有任何外人干预的空间,符合物竞天择的自然逻辑。而且,剩余的这最后一人,也将带着99人的全部罪孽过此一生,他的生命,只是彰显我们美丽新世界法律的仁慈和悲悯。”
“具体点,他们要怎么互相淘汰到最后一个人?”之前脚下拌蒜的胖子走近了些。
林语之看着他的鞋底说道:“100人,全部空降。我们在岛上布置各种枪械道具,还有一些特殊机关。每隔5分钟,随机对某一区域集中轰炸；每隔3分钟,用毒气围成迫近圈,强迫选手移动。最重要的是——众位已经体验到了我所带来的这种虚拟真实感,大到整个场景,小到一发子弹,都是虚拟出来的,也就是说,我们不需要议会为此支付一分钱。这就是蓝岸公司最先进之处。”
谈到钱,不少议员露出了难得的认可表情。
“还能现场看?那不成了以前的足球比赛了吗?”一位古铜色皮肤的议员插嘴道,他可能来自于巴西。
“是的,蓝岸公司正在筹建最先进的绝地逃杀斗技场,我把它取名为:极乐净土。极乐净土既是斗技场,也是每一次比赛的副本,更是法律彰显正义的理想国。”林语之坚定地说道。
前排的几位议员干脆站了起来:“说了这么多,我们需要观看一次实际的效果。”
“7天,我的极乐净土还有7天就可以全面运转,我也需要最终调试整个虚拟系统。7天后,诸位尊贵的客人将见识到蓝岸带来的第一次真人绝地求生——不,是心理罪犯的净化仪式。”
更多的议员站了起来:“最后一个问题,这些犯人,你说有99个被淘汰,在你的这个游戏里,他们真的死了吗?”
林语之又笑了,他伸出两根手指,“关于他们,我这里有两个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