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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巴巴的纸条上,歪歪扭扭地趴着这一串字符,像是雨后神秘的脚印,不知通往何方。字符的外沿,还拙劣地画着一颗爱心,只是画得粗糙,爱心好几处地方都漏了气。右下角龙飞凤舞地写着名字:林克。
林婉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对于C.O.M.B.A.T的训练队员,这串字符太熟悉了,它代表了所在地图的一个具体坐标位置。无论地图类型、内容千变万化,坐标是恒定的。
对战中,暴露了坐标,无异于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下。
林婉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她默念着“林克”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高高大大,不修边幅的男孩形象。
漏气的爱心充分表明,这串字符是一枚含情脉脉的邀请:来吧,来这里,与我一起面对枪林弹雨。
会不会是个陷阱呢?
为了想明白这个问题,她开始竭力搜索起与林克的种种交集,检索的过程有点吃力:一次对战里,林克面对运气实在太差,一杆长枪都还没找到的林婉,选择留下一瓶饮料匆匆走过,不杀之……情?
再有好几次午餐时,林克偷偷从她盘子里拿走了炸鸡、烤鸭、蒸鱼、焖虾……这是故意的吗?诶对了!前年的新年舞会,那是她跟林克最亲密的一次接触——经过抽签,林克成了她的舞伴。
光影交错,叆叇不清。那时的林婉只是感觉他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笨拙的紧张,他们就这样尴尬地互相搂着,仿佛两截木头,末了,木头一林克根木头二林婉说:
“我觉得你还是太瘦了。”
这就是两人最具体的一次交谈。
好像冰箱里剩下的最后一块本来无味的面包,林婉现在却品出了滋味。
她愿意相信这是一种好感,哪怕有点牵强。但也许在极端的现实下,催生出了埋在心底的情愫呢?
她也承认这种情绪掺入了一点复杂的成分,林克是众所周知的竞技高手,跟他在一起,就仿佛买了一注强力保险,这样的“幸福”,谁不想要呢?她欢喜起来。
林婉的战斗力,在所有队员里,只能算是倒数。确切的说,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这场游戏。她爱的是张爱玲,爱的是李斯特,爱的是一种融化在空气里,呼吸一口就如痴如醉的浪漫主义。
或许这也让她对“英雄”产生了一种无可名状的幻想和需求。
她像猫一样缩在座椅上,把那张纸条紧紧合在了手中。
林克第一次知道等待竟如此痛苦,那种焦灼的感觉,像锯子在一来一回撕扯着他的心。
他时而觉得林青青收到纸条,就应当想方设法给他弄来回复,如果没回复,就是对他没兴趣。想到这,立刻就蔫了。
很快另一个自己就跳出来说,怎么回复?小雷公任放教官现在天天三顿饭监督着皮蛋送餐,一点空间都没有,女孩子又胆小。没准收到信息,高兴得在屋里跺脚呢!
时间如果再久一点,他就要精神分裂了。
恰好,就在他忍受得快要崩溃时,3天的大限来了。
这一天,暴雨如泼,强风卖力地拍打着一层大厅的窗子。100位队员在大厅里排成长队,逐一喝下一杯壮行酒,再进入通向最终战场的电梯。
林克使劲扭着脖子,向后找着林青青,那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只是偶然看到了林婉,对他迅速低下了脑袋。不止林婉,很多人也在逃避着他的目光,因为时光每向前一秒,林克就越像是一个现实版的死神。
没有了昔日的喧嚣,每个人都急匆匆饮下一杯浓烈的酒,就消失在箱式电梯里,不愿和其他队员多呆。空气里已经有了血腥的味道。
林克喝下酒后,往上看了看,隔着两层玻璃,林语之似乎在那里,影影绰绰。
林语之自从宣布了这最后的死亡游戏,就坚决不再和这些队员相见,哪怕是今日的送别。99%的孩子在今天之后,都将成永别,林语之还没计算好自身的防御力能否承受住这种程度的哀伤。
“总裁……”助手出现在他身后。
“怎么?”
“您确定真的要这样做吗,咱们这么多年的心血……”
林语之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助手,是一个已经跟随他多年的部下,吴唐。
“我很久前看过一本古书,叫《岭南卫生方》,里面说有种无敌的蛊毒,叫做金蚕蛊,水火不灭,还能转嫁为患。你知道是怎么做的吗?”
“总裁先生……”
“就是要用百种毒虫,用容器密封起来,让他们自相残杀,互相吞食,最后注定只有一个独存。剩下来这个,就是无敌的金蚕蛊。”
他看向楼下,又一名队员仰头饮尽美酒,昂然走入电梯。
“所以你要明白,也许我们花了十几年心血,才培养起了这么一批优秀的队员。但他们,还不是最优秀的。我需要的,是万无一失无敌的存在,就是那个吞噬掉所有毒虫的虫王!”
“所以总裁先生,议会只许1人的规定……”
“我骗了他们。”
“……”
“今天之后,我失去了一支军队,但将会收获一个战神。相信我,对付议会,这匹独狼更好用。”
“总裁先生,您说得……”
忽然,“哐”一声,门重重被推开,一名年轻的助手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违反礼仪,你这是死罪!”吴唐咆哮道。
“总裁先生!乱……乱了……”他双手抱头哽咽道,林语之机警地注意到他袖口的血迹。
“在集合室……有人……有队员……抢了守卫的枪,打死了三个工作人员……我……我是逃出来的……”
“什么?!是谁,谁叛变了?”
“现在警卫队过去了吗?”林语之冷静地问。
“我……我不知道……我逃出来,就来这儿了……”
“走。”林语之说完就朝外走,吴唐不理会跌坐在地的年轻助手,一边用耳麦联系所有安保力量,一边快步跟上林语之。
按照原计划,集合室是所有队员最后一次审视彼此,依依惜别的地方,从此生之涯,死之角,再无相会之时。他们将在这里登入C.O.M.B.A.T系统,转而出现在一座虚拟的巨型运输机上,开往生死搏杀的最终地图。
然而,此时此刻,这里横躺着三具尸体,地上满是血迹和弹壳。
随着林语之出现,无数把真枪都瞄准了集合室。室内大部分队员都抱头蹲在地上,一高一矮二人站在中心,高个子拿枪监视着众人,矮子不时留意着门口方向的动静。
不少人倒是希望这样乱下去,没准就不用参加生死未卜的挑战了,因而他们并不反抗。
“我进去,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没等手下人回应,林语之就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集合室。
吴唐心急如焚跟在后面:“总裁,这太冒险了!这分明现在是一场叛变啊!”
“放心,老吴,你回去,有动静你们再进来,我开着耳麦,你注意听。”
“对了,还有,我进去,也是跟他们告别的。”
吴唐只能停在原地,低声指挥其他警卫保持警戒。
林语之停在了门口,大声说道:
“我是圣父,我现在进来了!“
门自己开了。
林语之闻到一股血肉的腥味。
还没等他再次呼吸,右边脑袋就受到一记重击,他头晕目眩,渐渐不支,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