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嫫嫫身份地位比年嫫嫫高出许多,任年嫫嫫怎样凶悍霸道也不敢与她造次。平日在侍女、丫鬟面前横行惯了,这一回遇上令她没辙的事便生出一肚子火,也不管主仆尊卑对我厉声训斥起来。
“骑马,骑马,骑出祸子来,好了!我说姑娘,早先时候你怎就那么闲不住?闲不住你给老婆子说啊,有的是法子让你忙起来!”
青儿走到我身边维护道,“事儿都已过去,嫫嫫你就别再念叨姑娘。”
我点着头,对,那么久的事了还提。再说骑马和俞嫫嫫来验身这事儿有关吗,干嘛搅在一起朝人发火。
见我委屈又不解,青儿忍不住说道,“姑娘,其实那会儿……啊!”
“住口!”年嫫嫫狠狠揪了青儿一把,看着我没好气地说,“这时候再对你讲这些有什么用,说着就来气。青妮子走,搬东西去。”
离开母亲时我只是个小女儿,来到这世上也没有女性长者向我教导一些私隐的事,所以我并不清楚年嫫嫫为何对我那日骑马受伤大发雷霆,更不清楚我****受伤之后已非俞嫫嫫所说的处子。
两日后我搬出少君的寝殿,住进了凤袭殿。我头一回知道在少君的寝殿之外还有这样一处宽广的住邸。不过说起来我能涉足的范围总是被限制在一处,明府的全貌至今还未有幸窥见。
凤袭殿的构造和之前住的寝殿大为不同,按青儿的话说我在少君那儿住的是狭小的客房,这里才是属于我的安身之所,理所当然要宽敞奢华许多。确实是宽敞得不得了,移开睡屋里的屏风我能在空地上随意翻跟头,抬头望天花板忍不住感叹,上吊也要比别家多用一丈白绫。
受伤卧床的时候每日要睡去六七个时辰,伤愈也养成了嗜睡的恶习,这一日忙着搬家午觉也没睡。入夜我早早有了困意,正要铺床睡觉,年嫫嫫搬出了一个旧木箱。
“压箱底?”那是什么,我看向青儿,青儿摊手表示不知。
年嫫嫫笑得一脸春花,“这些原是备着留给我的小孙女,现下姑娘用得着便先给你用用。”她边说边在箱里翻找挑选,刚拿起一个像是泥偶的东西,见青儿在边上站着又赶紧放了进去,生怕青儿给瞧了去。“去去去,给嫫嫫端杯茶来。”她撵走青儿,拿起一本厚厚的大书朝我走来,“这些事儿少君已有两位夫人不会不懂,但姑娘若是什么也不知怎服侍得好。”
我被推上床坐好,厚皮大书放在手边。春……春……欢?还没仔细辨认出书皮上的两个字,书就被年嫫嫫翻开。
瞪目盯着那半裸下身的一男一女半晌,猛地合上书丢开,“您还是留给小孙女吧。”
年嫫嫫阴了脸,蛮横地拉过我的手把书摊在我手中,“老婆子也不想多事,可与姑娘绑一块儿那便是一荣俱荣,听老婆子的不会有错。”说完她走到一旁坐下,拿起绣篮里的东西开始穿针引线。
青儿把茶端来,见我手中有本书好奇地问,“姑娘在看什么?”刚想走近床边就被年嫫嫫的针给扎了回去。
我偏开头拒绝,“我不想看。”这东西,任谁也不想看。
“好。”年嫫嫫拿起绣布绣起来,青儿在边上为她劈线。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来,“咱在这儿陪着,今晚看不完那还有明日,明日看不完还有明晚,明晚也看不完再继续,直到姑娘看完看仔细了为止。”
“我想睡……”知道反抗无望,嘟哝了一声翻开书皮看也不看便翻到下一页。
谁知埋头刺绣的年嫫嫫头顶长了眼睛,“有在看吗?”
回到上一页瞟了一眼又翻到第二页。
“左右两页儿都看过了?再看,我让翻页儿才行,眼睛给我看仔细看清楚。”
我无言以对,翻回再看,直到我把左边一幅的床穗子也数清楚了年嫫嫫才道翻页儿,一边看着一边掂量这样厚的书要看多久。睡意很快全消,任谁看着这东西也不可能睡着。虽然不厌恶它是不对的,可确实感觉没那么讨厌……
“打从玉夫人和铁夫人入殿,少君每月只招她们侍寝一回,姑娘可有想过为什么?”
我抬头蹭了蹭微热的脸。为什么?看了看面前的书,脸有些抽搐,嫫嫫该不会是想说两位夫人服务质量不高吧?
年嫫嫫清了清喉咙道,“床第间太过拘谨也不好。”
当真是,我颓然叹气。青儿登时炸红了脸,这下她该知道我在看什么了吧。大约是觉得在一个伺候人的侍女前没什么好避讳的,年嫫嫫不再避着青儿,畅所欲言。
“起先几回可能会疼,过不久就会好的。不过这事儿各人不同,有的疼得要岔气,有的并无感觉。姑娘记着,若是很疼那便要忍着说不疼,若是不疼那可就要装出疼的样子。”
“啊?”青儿大为不解,“嫫嫫你说这,到底是要说疼还是不疼啊?”
年嫫嫫骂道,“木头脑袋,当然得是疼,但也不能因为疼就搅了官人的兴致。”
“我要叫他官人吗?”我涩嘴问。
“不妥。”年嫫嫫摇头,“该称官家才对。”想了想她又道,“两位夫人唤少君,姑娘也这么着吧。”
年嫫嫫言出必行,一直监视我把那本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准我就寝。末了她竟还想问我读后的心得与感想,我能说的只是,无奇不有,竟有那么多花样……
喜庆的日子到来,早晨先是来了一拨人。
女官引荐,“这两位是许才人和赵才人,今后就在夫人的殿里服侍少君和夫人。”
两名衣着鲜艳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朝我行礼,“妾身给夫人道喜了。”
才人,不也是他的妻妾嫔妃吗?为什么也要给我行这大礼?
我正不知如何应话时,年嫫嫫淡道,“免礼吧。”
两位才人之后还有六个教引嫫嫫、三个和青儿一样的近身侍女,以及散役若干。
而后婚庆穿的冠服呈上,年嫫嫫一见那金翠珠玉嵌镶的九翚四凤冠便欢声叫道果真是夫人。不仅是她,我也有一种鸡犬升天的感觉。不过是一个给他侍寝的女人,这样的待遇规格是不是太高了?
少君收纳夫人自然不会像寻常人家娶亲那样放炮竹拜天地,我穿戴打扮妥当之后被众人簇拥着从凤袭殿带到他的寝殿,这便算成了。
从梳头、穿衣、上妆一共化去了近半日的光景,却只是为了他进屋来掀起盖头看那么一眼,之后他便出去接受宾客和下臣的朝贺,而我则可以褪下一身累赘洗个热水澡。
“夫人就算不能见外客,但凤袭殿的那些命妇也不来拜见,合适吗?”年嫫嫫不满地抱怨着。
一旁的嫫嫫侍女跟着她义愤填膺,我和青儿哭笑不得,看来这嫫嫫真被那顶九翚四凤冠给冲昏头了。
洗香浴、擦香油,弄完之后又给我穿上了薄得能透视一切的纱衣。
“这个红不好,换一件颜色深点儿的,把夫人衬得更白皙些。”
“能不能找件厚实的,有点凉。”我故意打了个哆嗦。
青儿和这房里的女官每人拿着一盒香粉在床上又吹又撒,“要不夫人先躺一会儿。”
年嫫嫫反对,“那哪儿行。”
“受了凉怎么办?”
嫫嫫想了一下道,“那夫人先把喜被盖上,少君进房定要起来迎接。”
“嗯。”
离开前年嫫嫫交代了许多,临走不忘重复,“记住老婆子说的话了吗?”
我点着头。欲拒还迎,欲推还就,不能不疼,也不能不太疼……她在耳边念叨那么多遍想不记住也难。
“夫人。”
还有什么?
嫫嫫重新回到床边,略显苍老的手抚了抚我的头发,笑意里像是有两分苦涩,“一定要留住少君的宠爱,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还是同样的话,我连连点头,心里埋怨她太唠叨了。
人都走了,空荡荡的内室只剩下我一个人。看了几眼喜桌上的枣、生、桂、子拍拍肚子扑躺在宽大的喜床上。
借着红烛的光注视着双手,两个多月过去指甲持续长着已修剪过多次,小指和无名指留了半寸长,青儿给画上了几朵凤仙花……
就这样顺从地过下去吗,顺从地留在明府,顺从地做他的夫人,顺从他人为我定下的命途……
饥渴、疲惫,就在我快合上眼时一片阴影遮挡下来,盯着它看了很久蓦地抬起头。
“少君?”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已脱下红衣换上了素色的睡袍,发冠卸下,散披在肩头的发丝还有湿意。
卧趴在床的我刚想起身他便在床边坐下,接着是……痒……他在摸我的脚踝……脚踝的疤……那块剑疤。
“疼?”
我摇头,不是疼,是痒。
飞快把脚缩回被窝,马上又被他拽了出来。温热的掌心覆在小腿肚上更是痒得我想揣人,好在那手很快离开了小腿儿……只是……只是又到了腿弯,我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可下一刻就再也笑不出来,手沿着腿伸进了喜被摸到了双腿间……
光线暗了,床帐垂下遮去了大片灯光。
喜被让他拉过去了一些,我主动谦让全推给了他,一见自己几近没穿的样子又后悔了。缩到靠墙的一边,背过身去,随即被他转过来,深呼吸两口气准备面对将要发生的事实。
“我……我可能服侍得不好……”
“好不好由我来说。”
耳边的低语令我有想逃的冲动,他在笑,这样的他,这样的他……不是他……
奇怪……诡异……惊悚……难以想象……为什么我要和他脱光了衣服贴在一起?
“张开些,别怕……”
不怕才有鬼,为什么男人和女人要有这种恐怖的行为!
欲拒还迎,欲推还就,全忘了。
“等……等等。”伸手将他推开一些,咽了两口唾沫问,“会不会……疼?”
他拨开沾在我脸上的发丝,回道,“你可能不会。”
我可能不会?为什么我可能不会?好歹我也算他的夫人,他能不能别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我还想说什么,他的唇覆了下来,双臂逐渐收紧……
他……他……这……这……
停……停停停!针扎进肉里,没可能不疼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