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已然失心疯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早在祈默带走我那时,他便命人日夜兼程赶回衡州传旨筹备登基和封后大典。这便说得通那日她的妃妾为何以仇视的目光看我,不过王妃却是例外。按说她是祈默的嫡王妃,祈默称帝皇后便是她,最恨我的应该是她才对。
六日的时限很快去了两日,这两日我和青儿被囚禁于室由重兵看守,青儿整日急得跳脚,我也渐渐失去了冷静。如果还不能做些什么,我便真要再封后一回了。
这日午膳后,事情似乎有了转机。陈王妃带着大世子前来囚禁我的寝殿,说是按礼数应当让大世子先给母后请个安,守卫见她手中有陈王的谕旨便将她放了进来。
进屋关上门王妃便把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拉到我跟前,低声命令道,“睿儿,快给娘娘磕头。”
少年依言跪下,接连三叩首。
“王妃这是?”
“娘娘不记得我们母子了么,十一年前,在明府,是你救了我母子俩。若不是您,我和睿儿至今尚不知是生是死,睿儿此生也怕是不得见他父王一面。”
“是你们?”是那位祈夫人和小公子?是他们,祈默逃离明都时想着带走绣语带走天姬,却不曾顾及过他们母子。
“您的恩德妾身至今不敢忘。”说着王妃又拉着大世子向我行了一礼。
“若是我没猜错,王妃今日是来报恩的对吗?”时间不多,开门见山吧。
王妃回头看了房门,尽量压低声音,“今夜门外当值的是妾的兄长,我与他已把出府的路打理通畅,出了王府您便往西边走,等天明城门一开便可离开衡州。”
我点头,“我听王妃的安排。”说完看向一边沉默拘谨的大世子,“你叫睿儿?”
有礼貌的孩子拱手一拜,“回娘娘,是叫睿儿。”
我走到他跟前手抚他的肩头,“那我问你睿儿,若是有朝一日你不再是陈王世子,更不能像你父王一样坐拥城池,只是一介平民……”
我话还未说完,少年便举高佩剑笑道,“我想做一名侠客。”
我莞尔,“好志向。”转身将陈王妃拉到一边,悄声说道,“倘若我出不了衡州王妃便把睿儿送走,要马上,送得越远越好。”否则,等他来了……
王妃闭眼抑住泪,“妾身懂了。”
祈默要自取灭亡,有没有想过他的这些亲人……
“娘娘认为那王妃可信吗?”
陈王妃一走青儿即刻开始着手准备。
“可信是可信,只是不知她究竟有没有能耐助我。”我重重叹了口气,背靠软榻愣愣地看着头顶的雕花横粱。
“身子有不适?”
我赶紧拿开覆在腹上的手,“怎刚吃过又饿了。”不行,一定要阻止祈默的封后大典!“青儿,今夜你和我分开走。”制住她的反对声,我继续说道,“皇后印可还在你身上?”
“一直都在。”
“拿出来,眼下用得上了。”起身将她拉近,悄声说,“你听好,到时候你只管你自各儿别管我,一旦出了衡州便去速速赶去永州。”有了我两个人很难脱身,但若只有她一个也许有可能逃得掉。
“永州?”
我点头,“永州在衡州的东南边,具体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它离衡州很近,快马日夜兼程来回仅需两三日。祈默的兄长祈尚兵败后便一直躲在永州闭门不出。只因永州是贫瘠之地,又因祈默对其久攻不下不想再折损兵力便未对祈尚赶尽杀绝。”这些是我从皇帝陛下的折子上看来的,不知而今情形是否有变。
“您是让我去向祈尚求援?且不说他肯不肯,他一个败军之人能把衡州如何?”
“你以大昭皇后的名义书信一封给他,就说他若前来救驾无论成败,他日我必定保他一个江淮侯之衔,他若不来,他日大昭攻陷衡州祈默降败,诛杀九族时定少不了他一个!”
“婢子这就写!”
来时花了十五日,再加六日,祈默便是料定在这期间殷熠无法赶来,才有恃无恐凑备他的称帝封后仪典。那陈王可真是低估了大昭皇帝追击皇后的速度,不过这段时间确实不够,殷熠必定得先稳定而今的紊乱局势,我还得等上几日。只要祈尚能坚持几日,搅乱祈默的仪典……
当夜,事情远不如陈王妃想象的那般顺利,我一只脚才跨出王府的门槛便被陈王的守军团团包围。王妃有所不知,我寝房外的守卫不过是第一道防锁,后面还有第二道第三道。所幸的是当晚王府的一道侧门因柴房失火,青儿混在了一堆救火的人中挤出了门去。
我所有的希望都压在青儿和祈尚的身上,青儿从未令我失望过,这一回也同样。祈默称帝当日,祈尚领着一万人及时赶来,却不想这一万人是不折不扣的酒囊饭袋,还在衡州城半里外就被祈默的人马打得溃散而逃。原本以为能让祈默对永州久攻不下,多多少少也是有点本事的,没想到我是大大高估了他们!那永州必定是祈默不屑要,而并非如折子上所言久攻不下!
那是谁写的折子,谁写的久攻不下,我回去非剥了他的皮,铮铮地害死我了!
是故皇英嫔虞,帝道以光;太任妣姬,周胤克昌。皇后其祗勖厥德,以肃承宗庙,虔恭中馈,尽敬于妇道,导师道于六宫,作范仪于四海。皇天无亲,惟德是依,可不慎欤。
喉咙被喂了药根本出不了一点儿声,宽袍下的双手双脚被细丝镣铐锁住根本施展不开,除了任人摆布别无他法。这是我第二次封后,陈的开国皇后,号淑康,淑康皇后。
“能说话了吗?喝点儿水要好受些。”
我死咬住嘴巴,不让他杯里的水倒进一滴。
“替皇后除了。”
两名女官上来替我除去手镣脚镣,然后领着众婢出了皇帝和皇后的洞房。
“今儿怎么说也是我和你的大好日子,你看我的眼神好歹柔和一些。”
柔和?“呸!”我恨不得我的双眼是两支簪子箭,直插他的心窝!
陈的皇帝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随即又松开手,躬身把脸凑到我面前,“朕如今可是天子,你敢再放肆朕定要将你处死,处死!”
令人呕吐的酒臭味,我急忙推开他,“滚开!”
他退后两步,随即再次上前双手握住我的脖子,却没有使力,只是撑高我的头让我与他脸对脸,“语儿……”
绣语?我冷笑,“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语儿……”手指抚上我的眼帘,和刚才的粗暴不同,轻轻的,温柔的,“语儿,我好想你,好想你……”说着他的唇便落了下来。
“我不是绣语,你看清楚!”手脚麻痹的感觉已渐渐褪去,我暗地里伸手去摸靴里的定业小刀,摸了空这才想起早先时候他们已将我身上的东西清了个遍,而今身上只剩下一把梳子。
“对,你不是语儿,语儿的眼睛也不若你的好看……”他突然将我搂抱起来,与他紧紧相贴,“你是朕的皇后,来吧,该安歇了,梓童。”
“闭嘴!不准这么叫我!”他居然敢这么叫我!
“叫你什么,梓童?怎么,惟有殷熠可以么?”
我猛地曲腿顶开他,“没错,惟有他可以。”他叫我梓童,他只这么叫我,也只有他可以这么叫我……
“贱人!”吃疼的男人蹲下身的同时揪住我的头发,下一秒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烙在我的脸上,“如今朕才是你的……”
而我的巴掌只晚了半秒便招呼上他的脸,且买一送一。殷熠也没敢打过我耳光,他居然敢打我!
两个巴掌似乎把他的酒打醒了些,他的眼睛不再浑浊不清。酒确是醒了,也因此那欲望更显得赤裸裸。
“书书,不要逼我伤你。”他看向铺着龙凤锦被的喜床,意在叫我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冷笑一声,退后两步摆出备战的姿势。
而我对祈默的武功认知还停留在十多年前,那时候他作为质子不能正大光明的习武,偶尔展现的功夫虽也有模有样,但和绣语他们却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我只知时隔十多年,我已非那个被他抓着手便挣不脱的无用人,只要豁出去拼了未必会输他,却不知时隔十多年他更非昔日的二三流角色。
我的眼睛能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招的,身体却无时间去作出反应。我的手被他捋了两捋,我的脚被踢起又劈下,我尚未出一式半招人已落进了喜床上。只觉得手脚的骨头像是被灌了铁水,又烧又痛。
“啊……”待他欺压上我时我大喊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腾起身抓过床帐钩子直击他的脸面,攻击还未达目标我却不得不定住了身,不敢再动。
他碾疼了我的肚子!
他意外我突如其来的温顺,更多的是满意,“对了,就该这样,我并不想伤你。”
外衣被脱出,木头梳子从怀里掉了出来。
“什么东西?”
我一把抓过藏到枕下,衣物被一件件除去……
“有时候我真想挖去你这双眼。”
他见不得我的眼睛,将我翻身扑趴着……
“我也要他尝尝失去至宝的滋味!”
闭眼……
啪一声,是枕下的梳子被扼断了。
殷熠,殷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