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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生死两相许


  无怪景怀远恨我恨得牙痒痒,原本大昭的兵马已在蜀中齐聚,万事具备战机成熟,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便能给齐贼致命的一击。

  可以预见蜀中一役若是得胜,齐的统治将随之土崩。而就在战鼓将响之际,皇上竟出人意料地抽调兵力,毫无准备地跋山涉水远征西羌。在多年的征战中,景将军对于圣上诸多英明决策很是敬佩,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他以为陛下有更英明的打算。大军逼近西羌得知羌都正在唱空城计,他以为这便是皇上的打算。此时对西羌宣战无疑是不明智的,那会使得大昭腹背受敌,也因此三年前才将太子送作质子。英明的皇帝陛下此举虽然很不英明但好歹能成为一个理由,一个领率千军万马浩荡而来的理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皇上根本无意去攻羌都城,到头来竟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胡来的结果是闯进了狼窝,来得了回不去。

  就在这两个月中齐与陈正式结盟,双方的兵力统一由陈布署。从前的陈王世子,而今的陈王祈默在与庶出兄长的夺位站中获胜,虽说力量大大削减但无妨他的野心勃勃。而他的雄才伟略实在不输大昭皇帝,想必陛下对这个表兄也是忌讳的,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拼力阻止他逃离明府。

  ****和齐军由蜀都、利阳、达州、泸州、黔安、沅陵等地而来,层层包围。北,不能北上向明都和皇都求援,南,不能南下以避一时之难等待援军。且等待开封和邢台的大军前来,已是远水不能救近火。这几日的急行军便是企图在北面的包围圈形成前,从缝隙中突围出去。今日午时大军已停止前行,看来是失败了。

  “祸水,当真是祸水……”

  “娘娘,而今可不是自责的时候,接下来皇上必有安排,您要的是听话行事。”

  “你说这话,是已知晓他的安排了?”

  “不知,但婢子能猜得了一两分。”

  我抓住她的手,“一两分也给我说说。”

  她叹了口气,“皇上恐怕会让您脱离大军,派人暗中护送您向明都方向……”

  我摇头否定,“我不可能逃得出去。”

  我了解祈默对天姬的执着,他逃离明都时不要妻儿不要命也要先想着如何把天姬带走。他定会放亮了眼睛把我盯住,我一旦落单立刻就会落入他手中。我想他此番破釜沉舟不仅是为了除掉大昭天子,也是为了夺得天姬。

  “您当初就不该放虎归山!”青儿气道。

  “即便晓得有今日后果,我还是会那么做。”

  “我不懂,这是为何,您莫不是对他……”

  我笑笑,“不为什么,只为他曾经是陪我说话陪我哭笑的祈公子,很傻是吧。”这便是我的执着。

  “您对任何人都可以宽容,独独对皇上苛刻至极。”

  我挑眉,“苛刻?夏禹也说过同样的话,你们还真是一对儿。”

  “皇后娘……”

  “嘘。”我忙示意内侍官不要出声,看着倚座睡着的人问道,“皇上睡多久了?”

  “好一会儿了,奴婢不敢去惊扰。”

  “吃过了吗?”我又问。

  内侍摇头,“方才一直在和景将军等人商谈军务,景将军走后陛下便一直伏案不起。娘娘可是让奴婢传膳?奴婢这就……”

  “我有说过吗?多事,先下去。”身强体壮的陛下饿上一两顿也饿不死。

  轻脚走到案桌前伸头一看,是一张画着圈圈点点的行军图,从重叠圈划的痕迹来看几人似乎是起了争执。正要拿起图仔细研究座上的人便惊醒过来,睁眼见是我才放下戒备。

  “还不去歇息。”他轻声斥责。

  “下午睡饱了,这会儿睡不着。”站着累人,我饶过桌来到他身边坐下,“过去一点。”

  他让出一半座来,再顺手把靠枕递到我身后。

  “殷熠,你作何打算?”我问。

  “你来说说,我该作何打算?”他捋起我的头发反问。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行军图,不确定地说,“分兵?”

  “为何不长了?”

  “什么?”

  他解开我的头发让它披散下来整齐地梳理在我背后,手在发梢处比了一比,“没有再长过一寸半厘,这三年。”

  他发现了么?何止三年。还在册封太子、皇后之前,煜儿被他带去征战两父子一起离开我独自留在宫中,那时起时间于我又一次停滞。为何不长了,我也不知道,时光的沙漏何时启动何时停止我也不知道。

  “青丝不长,颜貌不改,妖怪一般,你不害怕?”我冷冷地问。

  “怕?”他一脸好笑,伸手握住我的下颌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姿色无多,哪堪老衰,如是正好。”

  我气得要吐血!他的意思是我原本就没多少姿色,要是年老色衰了更没法看所以保持这个样子正好?是,我是没姿色,他有姿色的娘娘多的是,去找她们啊!

  而皇帝陛下还有后话,“只是数十年后帝寿终驾崩……”说到这儿他用力握了一下手,疼得我皱起眉,“我不会留你独活于世,皇后。”

  我愣了一下,继而点头。好个残忍狠绝的人啊,但是,“我知道,我早就答应过你的不是吗?”

  他绽开笑脸,揽过我靠在他的肩头,再倚着背靠合上眼继续刚才的好眠。

  殷熠,我该如何对你才是好……

  突围失败,北面敌军大势压近,皇上不得不带领兵马调头往东,而东边当然也有阻挡,第一场战事立时到来。

  五万齐军自泸州方向而来,据皇上和景将军所了解的情况,泸州并没有这么多的齐贼兵马,应该是迅速从利阳调集过来的。五万人自然不能吞掉大昭大军,但祈默的战术似乎是先用频繁的小战事来削减敌方的兵力,等到对方人困马倦之时再来一举歼灭。为了赶在大昭援军到来之前取得大昭皇帝的首级,陈王必须快速发动攻势,不能给对方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战场是在矮山间的一块开阔地。齐军是否真如号称的有五万之众皇帝陛下一概不管,反正他只出动两万人。一方面他要冲出重围,另一方面他也要尽量保存他这些年辛苦积攒的家当,为了能活命几下便把兵马打光了的事他决计不干。且这一片呈喇叭形的平地列站两万人已稍显拥挤,齐军自喇叭窄口而来,倘若真有五万人也不能一起涌出,反倒是处在阔口的大昭可随时增派兵力。

  “娘娘,还是退到后方去吧。”

  我作一身男装打扮骑马随景将军的一名副将来到阵前。众将见了我并不感到惊讶,女人上阵是很希奇,但天姬不是一般的女人,在他们眼里甚至不是人。

  “无妨,等她在这儿。”皇上发了话,青儿便不罗嗦了。

  无数次想象他在战场上的模样,这却是我头一次见到。与景将军等人的装束并无不同,身着灰白战袍,外罩银白盔甲,一袭褚色披风,不知是盔甲的光芒衬的还是他在战场上本就这样,一张脸泛出青瓷似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这会儿可以看看,等一下便退下去。”

  “是。”我点点头,问道,“你要带兵吗,由你上阵?”

  旁边的一位将军笑着回道,“娘娘有所不知,咱们的景大将军正和皇上闹着别扭,这不,只得皇上亲自来点兵。对了,末将耿涵卿,景将军麾下副将。”说完他转向皇帝陛下,“而今暂被拨调给陛下,劳烦陛下多悠着些,臣的脑袋掉了大将军还得继续和您闹。”

  皇上举鞭哼道,“我是少抽了他一顿。”

  我惊讶,一个臣子敢竟然和皇上闹别扭,一个副将竟和皇上打趣说笑,而皇上似乎已习以为常,并不认为他们大不敬。战场上没有君王臣子,只有战友死党么?再者,耿将军等人竟让皇上领兵上阵,是不顾皇上死活还是因为对他有绝对的信任?

  站在点兵台上放眼望去,大昭两万兵马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队,骑兵、弓弩手、重步兵、轻步兵分属不同的位置。两万人屏息凝神,除了偶有几声马的鼻息声连一声咳嗽也听不到。

  反观几百丈以外的齐军,早先在喇叭窄口涌动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从窄口出来,三步拖成五步走,在前方重步兵厚盾的掩护下好半晌过去才推进一百丈的距离。

  耿涵卿讥笑道,“从利阳过来一路疲于奔命,连盾也举不起了么。”说着他朝边上属下吩咐道,“让弓弩手把大弓给我张好,待相距一百丈时好好招呼他们,头一阵少则也要歼敌五千。”

  “弓弩……”皇上沉思了两秒,突然双目大睁,提出马头调转冲上点兵台后的高地,这一看更是满面惊骇,顿时甩鞭打马冲下点兵台,边跑边喊道,“鲜于,带皇后走。涵卿!”高喊耿涵卿的同时他一手高举连作出几个手势。

  耿涵卿一见他的手势立刻腾起身站于马背之上,高举两面红色小旗左右上下挥动,与此同时,两万兵马的正前方有人与之呼应做出同样的挥旗动作,下一秒两翼、队中亦有数面小旗举起。刹那间尘土飞扬,只见两万人马迅速跑动起来,边跑边变换队形,最前方的重步兵向两翼退去,以骑兵领跑原本一字排开的方队集结成三队狭窄长形,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如三把尖刀插入敌阵,尚未准备好的敌军顿时乱成一锅粥……

  这便是我看到的精彩一幕。这一仗大昭歼敌七千,己方伤亡甚少,完胜。

  事实印证了皇帝陛下的猜测。齐军的慢吞并非因为长途行军疲累不堪,而是在掩护后方****的弓努手搬抬大弓。齐军不如大昭的弓努手擅长用箭,大昭的弓努手可在一百丈外开弓,但更擅长射箭的****射程可达一百五十丈。在大昭等待的一百丈射程到来前,恐怕两万人已有近半成了刺猬。齐为了掩护后方的陈才选择在喇叭窄口迎击敌人,其号称的五万人其中一部分并非从利阳来,利阳乃齐贼重兵防守的门户之一,断不会从那儿抽调兵力,这部分人是陈的兵马。

  我退到军营后的小山上惶惶不安地等到了傍晚。喊杀声止了许久,我却舍不得离开。西天边残阳映红了漫天的晚霞,那璀璨夺目的红是否是鲜血所染,为何美得那么悲壮,美得叫人想落泪。

  “风大,也不加件披衣。”

  他解下披风搭在我身上,同时扯下我头上的玉带系住他松散的发,晚霞看得太入神竟没察觉他已来到身边。

  “又不冷。”

  披衣有黄沙碧血的味道,对了,晚霞也有这种味道。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我赶紧摸掉涌出的泪花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人可真够自做多情的。

  “回营去吧。”他作势抱我上马。

  我忙闪开,“要回你回,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他拍走爱马让它到一边吃草,然后上前和我并肩而站,一起望着西边的天际,“此景虽美,却是将逝之物,不若明早再来观东方绚丽。”一场胜仗打下来他有些倦容,却更显神采奕奕。

  广袤的天际间他伟岸如山,站在他身边的我顿显渺小,绚烂的霞光也似乎被他遮去了些色彩。我感到有些憋气,转身欲爬上小土包高居他之上,却不小心踩着垂地的披风摔了下来。他伸手将我扶住,看穿我的心思不禁莞尔一笑。

  “啊!”

  下一秒他已单手将我托举起置于他的肩头,我惊呼一声飞快抱住他的脖子稳住身体。这副身躯曾经奄奄地伏在我的肩背上,而今却如擎天柱一般稳稳地将我高举于天。

  坐在他的肩上视线像是拉得很长很长,我能够看得很远很远,能够越过山峦追着夕阳遥望天际那边的地方。在那里仍旧看不到父亲母亲和弟弟,仍旧看不到我的那个家。可我却不再感到浮萍飘零无着无落,仿佛已扎根于这个男人身上,随着他或欢笑或落泪。不再像那时一样麻木无觉,是否因为我已融入这片天地融入属于我或是属于他的角色?

  “还没看够?”

  不够,不够。我希望夕阳晚霞永不沉逝,凉风就这么一直拂面轻吹,马儿在那边一直吃着它的草……若不然便让这一切就此凝固,我和他,两个人,凝成雕塑一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