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

两年的时间೿陆励成没有任何苏蔓的消息೿中国太大೿一个人如果有意要消失೿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可以不留丝毫痕迹。r

他和宋翔已拭去联系೿只偶尔从海外的同事那儿听到他又接受了哪个客户。r

可许怜霜和他竟然还有联系。她给他写信೿他立即回信೿寒暄中希冀着得到苏蔓的点滴消息。r

许怜霜的信来自世界各地೿照片里各色人种不停变换೿可有一点永远相同——r

苏蔓现在过得很平静೿她正从失去父母的悲伤中走出来೿等她足够坚强时೿会重回北京೿因为那里有她和她父母的家。但是现在೿我想她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她的联系方式。r

即使许怜霜不能给他想要的೿他仍然和她保持着时断时续的联系೿只为了给自己一种感觉——苏蔓和他之间仍有关联。r

两年前೿他在北京新增了一处房产。两年后೿它仍然是一间空房೿寂寞无望地等着主人归来。r

应酬喝醉时೿疲惫厌倦时೿他回到这里೿坐在空空的地板上೿对着墙壁上的水墨山水画吸一支烟೿或者站在窗户边೿听着手机里《野风》的歌声。r

往事虽已尘封೿然而那旧日烟花೿恍如今夜霓虹……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清朝翻涌……想心不生波动೿而宿命难懂೿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轻易放过爱的影踪……r

很多次೿他后悔自己没有说出口的爱情。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告诉她೿结局也不过如此ǿ但是至少自己没有遗憾。他突然开始理解她对宋翔百折不饶的追求。因为错过一次机会೿所以才更加珍惜老天给予的第二次机会。如果让他找到她೿他绝不会再左思量、右考虑೿他会告诉她೿让她不能走得如此无牵无挂೿让她知道有一个人在等她。r

因为今年春节他在巴黎开会೿没能回家೿所以秋天有空时೿他决定回家看母亲。r

正是农忙期೿哥哥嫂子们都很忙೿涛子去西安谈生意了೿苗苗已经上小学೿晶晶在备战考初中೿所以他到家时೿只有母亲在家。他冲了个澡后೿坐在院子中的黄瓜架下೿陪母亲说说话೿看看书。r

傍晚时分೿晶晶和苗苗相携归来。苗苗看到他೿立即奔过来೿“小叔೿小叔ǿ”r

他举着苗苗转圈子。晶晶已有少女的矜持೿站在一旁礼貌地叫：“小叔。”r

嫂子从地里回来೿把在溪水里冰过的西瓜拿出来೿切给他们三人。他边吃西瓜边询问晶晶的学业೿听到她各科成绩优异೿很为大哥大嫂开心。r

大嫂边择菜边笑೿“她代表学校去参加英语比赛೿竟然得了一等奖೿那些城市里的娃都比不过她。”r

晶晶谦虚地说：“都是老师教得好。”r

陆励成诧异地说：“乡村里竟然有这么好的英文老师？我本来这次会来还想和大哥商量೿晶晶上初中后就要去市里读书೿怕她的英文跟不上೿要不要到时候请个补习老师೿没想到现在乡村的教育质量提高得这么快。”r

苗苗几次想说话೿都被姐姐暗中瞪着೿不敢吭声。r

陆励成把一堆人精都降服得服服帖帖೿何况两个孩子？他表面上没留意೿好似在和大嫂聊天೿其实把两个孩子的异常反应尽收眼底。他忽有所悟೿问大嫂：“这边的小学最近两年有外来的老师吗？”r

大嫂摇头೿“不清楚೿晶晶很听话೿我和你哥从来不用为她的学习操心೿所以没怎么留意过学校的事情。”r

陆励成只得直接和苗苗交涉೿“你最喜欢学校的哪个老师？”r

苗苗拿眼睛瞅着晶晶೿不敢说话೿想了一会儿೿才小声说：“语文老师。”r

“语文老师叫什么名字？小孩子不可以讲假话。”r

苗苗看着晶晶೿涨红了脸೿“我和老师拉过勾೿答应过她不说。姐姐也不许我说೿姐姐说如果我告诉别人೿苏老师就走了。”r

晶晶瞪她೿“笨蛋೿你已经说了ǿ”r

陆励成立即站起来೿问大嫂：“小学的位置在哪里？”r

大嫂说：“似乎和你小时候上学的位置差不多೿拆了重建……”r

她的话没有说完೿陆励成就已经跑出院子。r

他一路狂奔೿逢河过河೿遇坎跳坎೿从田间地头连蹦带跳地跑着。他快乐得就像个孩子೿这一生೿从没有觉得自己距离幸福如此近。r

陆励成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弯着身子೿剧烈地喘气೿几个老师看他穿着气质不像本地人೿都盯着他。r

一个男老师笑着问：“你是来找苏老师的吧？”r

他一边喘气೿一边喜悦地问：“她在哪里？”r

一个女老师指着不远处的山：“她和朋友去山上了。”r

他欢喜地说“谢谢”೿又立即跑向山上೿刚近山径೿就听到清脆的笑声飘荡在山谷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她的笑声已近೿人还会远吗？他停住脚步೿含着笑等着。r

远处峰峦叠嶂೿晚霞密布。夕阳斜映中೿山岚暮霭渐起೿归巢的倦鸟结伴返还೿点点黑影掠过天空೿若一幅天然的水墨山水೿美不胜收。r

他刚想到“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笑着说：“这里的景色真好೿眼前的景色活脱脱就是陶渊明笔下的‘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r

他就如一脚突然踏空的人೿茫然无措地摔下去೿微笑还在脸上೿心却已经裂开。r

苏蔓笑道：“嗯ǿ待会儿回到学校೿你往这个方向看೿就会明白什么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r

苏蔓和宋翔俩人手牵着手೿从他身边经过。他就站在银杏树侧೿身体如同已经木化。r

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她伸手接住೿举起扇子形状的树叶೿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好看吗？”r

她的脸正朝着他೿只要留意一点儿೿其实完全可以发现并未刻意隐藏的他೿可他的眼中只有另一个人。r

他们渐渐远去೿他望着前方೿眼前所有的美丽绚烂都褪去೿景色渐渐荒芜。r

他身后的树林沙沙作响೿许怜霜踩着落叶走到他身边೿手插在裤袋里沉默地看着他೿眼中有震惊和怜悯೿还有一些其他情愫。r

她踢踏着地上的落叶೿小声问：“你打算怎么办？”r

他已经神色如常೿皱着眉头说：“许小姐能不能把话讲得清楚一些？”r

许怜霜愣了愣೿说：“我问你打算怎么招待我们？”r

陆励成向山下走೿淡淡地说：“许大小姐驾临೿当然要当国宾招待。”r

许怜霜追上他೿和他并肩下山。r

许怜霜不放心೿借着笑语说：“宋翔这次来是特意找苏蔓೿他们俩心结尽释೿估计婚期不远了೿你赶紧想礼物吧ǿ别怪我不够朋友೿没事先通知你。”r

陆励成侧过头看着她೿眼中的锋芒让许怜霜再也笑不出来。他却淡笑起来೿“我和他们俩关系都一般೿礼物只要够贵重就可以೿不需要太花心思೿倒是你该好好想想。”r

许怜霜忙说：“我会好好想想。”r

山下的小学前೿四人见面೿故交重逢೿欢声笑语不绝。r

陆励成主动问他们的婚期೿宋翔凝视着他೿微笑着说：“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ǿ”r

陆励成笑着说：“恭喜二位ǿ”r

苏蔓的脸通红೿脸俯在麻辣烫肩头೿脚却在偷偷踩宋翔。r

许怜霜看着陆励成的笑容೿彻底放心了。r

晚上೿陆励成站在黄瓜架下给Helen打电话：“想再麻烦你姐姐一件事情。”r

Helen笑೿“你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我姐姐、姐夫恨不得你天天麻烦他们。”r

“她两年前帮我买的那套房子೿你还记得吗？”r

“记得ǿ”Helen心中暗道೿不仅记得೿还知道那座房子的原主人是谁。r

“我想请她联系原来的中介೿找到当年和我争房子的人的联系方式೿把房子买给她೿在我买的价格上再加二十万೿哦೿还有给中介的三万也加上。”r

Helen倒吸一口冷气೿当年因为有人抢೿双方又都不肯放手೿价格已经哄抬得很高。陆励成为了得到房子೿最后暗中给了中介三万块钱的贿赂费。如今北京房市不景气೿很多地段都在跌೿他竟然要再加二十三万？r

“这么贵೿恐怕很难出手。”r

“你只管请你姐姐去找人೿那个人肯定会买。”r

Helen不再多语೿“好的೿我会让姐姐明天就去找人。”r

果然不出陆励成所料೿通过中介找到当年的买家೿对方一听说是那套房子೿立即很感兴趣。陆励成要价虽然很疯狂೿可对方更疯狂೿压根不还价೿直接成交。不但如此೿房屋成交时೿对方还特意拜托中介转告房主೿谢谢他。中介看得傻眼೿如此疯狂离奇的买卖೿他第一次见到。r

“谢谢”从中介传递到Helen的姐姐೿Helen的姐姐传递给Helen೿最后Helen告诉了陆励成。r

陆励成抽着烟೿不说话೿烟雾缭绕汇总೿神情不辨。r

他身后的大玻璃窗下灯火辉煌೿是十丈红尘೿万里繁华೿他却如独居天宫೿一身冷清೿两肩萧索。r

这大概就是高处不胜寒ǿ她看着他一步步从普通职员做到今日的公司首脑೿看着他的朋友越来越少೿看着他越来越孤单೿越来越表里不一。Helen叹息೿低着头退出了他的办公室。r

凌晨时分೿Helen整理白日收到的信件೿看到苏蔓的喜帖೿她震惊地呆住೿缓了半响೿才能细看。“宋翔”两个字映入眼帘的刹那೿她明白了那声“谢谢”是来自何人。这两个高手过招于无形೿只苦了他们这一堆人跟着忙碌。宋翔既不肯当面说谢೿显然打算彻底装糊涂೿让他怀中的女子毫无牵挂地幸福。r

她打开电脑೿去自己常去的一个论坛೿开始整理过往发的一个帖子೿这里面她匿名记述着一个暗恋的故事——r

Helen记录下他为忘记那个女子೿特意派她到国外。可是೿刻意尝试的新生活终没成功೿反倒让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另一个女子೿幸亏对方先开了口。r

听闻她没有来上班೿他为了去看她೿临时中段会议೿可实际上他只是在她家楼下೿坐在车里೿看着另一个人送她区医院。r

他半有意、半顺势地让她和他一块儿回家೿她答应了೿他却紧张了೿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问我和女子出行该注意什么。r

他为了接近她೿很幼稚地给自己创造机会೿周末大清早的打电话求我帮他去买急救箱೿赶紧偷偷放到他家中೿只为了有一段独处的时光。r

这个帖子记录着他两年来的寻找和等待。r

……r

因为实在动容于他的执着೿她开始记录೿希望大家和她一起帮他祈祷能早日找到他爱的人。r

原本冷清没人气的论坛೿因为她的帖子而热闹起来೿无数人关心和祝福她的帖子೿她和大家一起希冀着这段暗恋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她甚至肯定地认为有这么多人的祝福೿再加上他做事的不择手段೿他最终肯定能得到幸福。可现实和理想永远有差距。r

她敲打着键盘。r

“我想这个帖子已经走到结尾೿因为结局不如我意。本来不想再写೿可大家和我一起在这个帖子里相伴了一年೿我想我有义务告诉大家结局——他今天收到了那个女子的喜帖೿很可惜೿新郎不是他。”r

“我已经给版主发短信೿这个长贴会被删除。我的朋友会很介意我偷偷写这些东西೿我相信你们能理解。我们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不愿为人所知的情感秘密。有的美丽೿有的丑陋。有的秘密也许最终会暴露೿有的秘密却会被自己带进坟墓。”r

“虽然经过我的刻意加工೿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更不会知道他是谁೿但是我仍想把帖子删除೿尊重他的意愿೿让这段感情成为一段被时光永远掩埋的秘密。”r

Helen合上电脑೿拿起喜帖寄送的照片೿凝视着苏蔓和宋翔依偎而笑。多么幸运的女子೿丝毫不知道她错过了一个那么爱她的人；不么不幸的女子೿永远不会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人那么爱过她。r

Helen拿起电话೿拨打过去：“Elliott೿我刚看到苏蔓的喜帖೿请问你去参加吗？要我准备礼物吗？”r

电话里沉默着೿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想不起来苏蔓是谁。Helen丝毫不怀疑೿以后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苏蔓时೿他肯定会扮演贵人多忘事的角色೿抱歉地说：“名字听着有些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r

电话里终于传来声音೿打断了Helen的胡思乱想೿“你封一个数目合适的礼金೿不要失礼就可以了೿我没时间参加婚宴。”r

“好的。”r

Helen放下电话೿再看了一眼照片೿将照片丢进垃圾桶೿提起笔记本电脑离开。r

凌晨两点多೿陆励成和纽约的董事开完电话会议。r

他左手的手臂上搭着薄大衣೿右手提着公文包೿领带半解೿面色疲倦地走出办公室೿已经走过Helen的桌子೿突然又转身返回೿在她的桌子上寻找着什么。他翻过所有的文件೿正不耐烦೿突然看到垃圾桶里的相片和喜帖೿他捡了起来೿凝视着相片中的笑脸೿指尖忍不住地轻触过她的脸೿嘴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嘴角却露出笑意。r

她和他的关系多么普通೿竟然连一张她的相片都没有೿以后估计连见面的机会都会很少。r

他将宋翔的一半撕掉೿只留下她的一半೿背面朝外೿放进钱包夹层。r

想起明天下午要飞伦敦೿还没有整理行李೿他匆匆走出办公室。随着他在门口啪的一声关掉电源೿他的身影小时೿满室明亮刹那熄灭೿陷入一片漆黑。r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