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匈奴人,势头正盛。
当初,匈奴刚刚兴起时,遭到秦朝的猛烈攻击,损失惨重,被迫躲向草原的深处。待到秦朝灭亡后,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又试探着渡过黄河向南发展。
匈奴的现任单于名叫头曼,他学着中原的做法,立儿子冒顿为太子。冒顿不仅英勇,而且胸有奇谋。可是这个智勇双全的冒顿太子,却遇上了人生的第一个大麻烦。头曼宠爱上了一个新阏氏,新阏氏生了个小儿子,头曼想废掉冒顿,改立小儿子为太子。
头曼怕反对的势力太大,于是想出一条毒计,想借他人之手除掉冒顿。当时东胡部族势大,西域的月氏部族也很强盛。头曼故意派冒顿到月氏去当人质,然后发动战争,侵略月氏,想激月氏人杀掉冒顿。好在冒顿够机灵,他偷盗月氏人的好马,一路逃回了匈奴。头曼见计策失败,很吃惊,认为这是天意,便打消了害冒顿的念头,打发他到军队中工作,让他统率万名骑兵。
冒顿知道真相后,心凉凉的,同时又很紧张,他担心父亲某一天会再转变态度,害死自己。冒顿决定采取行动,掌握主动权。他想出一计,准备发动政变,篡夺父亲的王位。为此,他专门制作出一种响箭,训练部下骑射练习。有一天,他下令说:“我的响箭射向哪里,你们必须跟着射向哪里,否则斩首!”命令刚传达完,他即用响箭射自己的爱马,左右的人凡是犹豫胆怯、不敢跟着发射者,立即斩首。
接着,冒顿又拿响箭去射自己的爱妻,这个美丽的女人平日被冒顿视为心肝宝贝,有些人认为冒顿疯了,踌躇不敢随射,冒顿立即又将这些人斩杀。
这两件事让冒顿的随从们惊怵不已,他们总算明白了领导的意图——自此不能有脑子,不能有是非判断,只能唯冒顿之命是从,而不管冒顿的命令多么疯狂。
这一天,头曼单于要出去行猎,召冒顿随行。头曼曾赐给冒顿一匹宝马,临出行前,冒顿拿响箭射这匹宝马,左右的骑兵本能地跟着放箭发射,没有人落后。冒顿暗喜,知道自己的训练已经成功。在随同头曼单于出猎的途中,冒顿突然用响箭射击父亲,他的部众跟着用响箭同射,杀死了头曼。
冒顿自立为单于。
冒顿单于迅速清理门户——杀死与自己竞争的后母及弟弟,消灭国内的反对派,安定了部落里的局势。
那时,草原上三个强国并存,最强的是中部的匈奴国,次强的是东面的东胡国,较弱的是西面的月氏国。东胡国听说冒顿弑父自立,认为有机可乘,打算挑起战争,欺负一下这个匈奴的新当家人。
他们派使者去告诉冒顿说:“听说头曼在位时有一匹千里马,请把这匹宝马送给我们。”冒顿心中暗笑,将计就计,故意就这事咨询群臣,群臣都说:“那是匈奴的一匹宝马,不能给人!”冒顿道:“我们两国是友好邻邦,怎能吝惜区区一匹马呀?”随即把这匹马送给了东胡。
东胡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又派使者来对冒顿说:“请送一位单于的阏氏(王后)给我们。”冒顿依照前法,询问左右臣属,臣属们愤怒地说:“东胡这般无礼,竟然索求阏氏!请发兵攻打它!”冒顿道:
“为了两国的友谊,怎么能舍不得一个女子啊!”就选取自己所宠爱的阏氏送给了东胡。
东胡王认为冒顿单于怕他,认为只需正确地使用武力威慑,不用战争也能使匈奴人屈服。
在东胡国与匈奴国的边境之间,有一片缓冲地带。这块缓冲地带为双方设立的无人区,方圆一千多里,双方边防军各居其一边,设立屯戍守望的哨所。
东胡王派使者对冒顿说:“这些无人居住的荒地,我想要它。”冒顿依旧召问群臣,群臣中有人说:“这是块荒地,给他们也可以,不给也行。”冒顿勃然大怒道:“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怎么能够给人!”随即将那些说可以给予的臣子杀掉,一跃上马,下令说:“国内有晚出发者,斩首!”随即率倾国之兵去突袭东胡。东胡人毫无防备,被冒顿彻底击败。
冒顿单于吞灭了东胡国后,一鼓作气,向西击跑了月氏,向南降伏了黄河以南的娄烦、白羊二王,不仅重新收复了当年被蒙恬夺走的匈奴旧地,还夺取了汉朝边关的一些要塞。那时,汉军正与项羽相持,顾不上对付匈奴。匈奴趁机强大起来,拥有操弓战士三十多万,威镇各国。
韩王信早于代王刘喜就国,可是他刚到马邑,匈奴人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派兵把他重重包围。韩王信了解到北方边境的情况后,叫苦不迭。为了与这个新邻居处理好关系,他多次派使者出使匈奴,谋求和解。他有两层用意,一是想求边境安全,二是想借匈奴人的力量防备朝廷。
刘邦听说韩王信被匈奴人攻击,忙发兵救援。但当他听说韩王信私派使者与匈奴人接触后,马上明白了韩王的用意。他派人去批评韩王信,责令他非经中央批准,不得与敌人接触。韩王信见自己的心思被识破,非常害怕,担心刘邦早晚会找自己的麻烦。公元前201年9月,韩王信献马邑城投降了匈奴。
冒顿单于大喜,立即派兵翻越句注山,帮助韩王信守卫太原及南部边境,以备汉军进攻。匈奴人对汉朝的战略非常清晰,立即趁着汉朝初定,尽最大努力向南扩充势力,将能牧羊的地区直接占有,将能耕田的地区交给代理人管理。按照冒顿的规划,在与汉朝漫长的边境地带,最终要扶植起一系列附属国,韩国只是其中的一个。
这项战略的精妙之处在于,匈奴人可以在争取自己最大利益的同时,最大限度地避免与汉朝发生直接战争。冒顿是个现实的人,他知道汉朝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若两国发生全面的战争,其后果对谁都不利。秦朝军队之强悍,仍让他心有余悸。
对于匈奴人的意图,刘邦心知肚明,他必须坚决阻止冒顿实现其战略目标,否则汉朝自此将国无宁日。
初冬,刘邦亲自领兵讨伐韩王信。
汉军出上党,在铜鞮(今山西沁源)打败了韩国的部队,斩杀了韩军的将领王喜。韩王信惊慌失措,逃奔匈奴。
韩王信的部将曼丘臣、王黄收拢韩国的散兵败卒,准备拥立原赵王的后代赵利为王,建立流亡赵国,再给汉朝树立一个敌人。他们与韩王信及匈奴人商量,计划三方结成统一战线,共同对付汉朝。这件事得到冒顿单于的大力支持,他派左、右贤王统率一万多名骑兵前去增援。
冒顿明白,匈、汉之间早晚会有一战。对于匈汉之间的战争,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从双方的军事实力方面估算,匈奴并不占优势。匈奴军队的长处是机动性强,骑射技术高,善于在险要处打伏击;短处是军队的组织性较差,步战技术低劣。而且,匈奴军队还有一项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武器装备不如汉军。匈奴人装备的皮甲与木盾,不敌汉军装备的锐利长戟与劲弩;匈奴人没有战车,遇上汉军的重甲战车部队,往往束手无策。
还有一个方面,那就是匈奴人的国家实力不如汉朝,汉朝人口众,财富多,战争后备资源足。匈奴人与汉朝拼实力,拼不起。
这次刘邦携精兵强将亲自前来,有与匈奴大战一场的意思。冒顿自忖,这是个机会,他必须掌握战场主动权,只拼计谋,不拼力量。
左右贤王领兵出发前,老谋深算的冒顿授给他们一条秘计。前面说过,冒顿善用奇计,他出道以来,这是第三次用计。他第一次用计,杀死了父亲头曼,夺得了单于宝座;第二次用计,消灭了强邻东胡国;这第三次用计,他要战胜刘邦。可是,他能成功吗?刘邦是个权术老手,身边不乏身怀奇谋之人,他会上冒顿的当吗?
王黄等与匈奴人从雁门关下的广武城出击,进攻晋阳城(今太原),汉军反击,匈奴兵立即分两路败逃,一路向西钻入吕梁山,一路按原路向北退去。
西逃的匈奴人与叛军到达离石城时,聚集起来向汉军示威,汉军派出骑兵部队追击,将他们打败。匈奴人继续向西逃跑,到达娄烦以西时,再次聚集抵抗,汉军骑兵攻击,又一次将他们打散。不过,汉军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时正是严冬,气候酷寒,天下大雪,汉军缺乏御寒的装备,士兵冻掉手指者占十分之二三。
刘邦驻扎在晋阳,听说冒顿单于驻居在代地的山谷里,想北去攻打他。为慎重起见,汉军派人前去侦察。冒顿早料到刘邦有这一招,于是,他把精壮的士兵、肥壮的牛马都藏了起来,只让人看见老弱残兵和瘦小的牲畜。
汉军的侦察人员相继出动了有十批,都报告说匈奴可以攻打。刘邦还是不放心,派刘敬为使者,名义上让他去找单于谈判,实际上是让他去打探虚实。刘敬到达匈奴的营地后,受到了友好接待,他看到的也是一片不景气的景象。冒顿应付走了刘敬,心中暗喜,以为又骗过了一个傻帽。他其实不知,刘敬早看破了他的这点小障眼法。
刘敬尚未返回,刘邦已经按捺不住,他出动全部兵力三十二万人向北追击匈奴。汉军翻越句注山(雁门山)时,刘敬回来了,他坚决反对出兵,说:“两国交战,按常理都会炫耀自己的优势。但现在我到匈奴那面去,只看见瘦弱的牲畜和老弱的士兵,这必定是他们故意暴露自己的虚弱,想用奇兵伏击我们。我们千万不可上当!”
刘邦被他一说,心中也微微一动。但刘邦有些看不上匈奴人的战斗力,有心与他们大战一场,况且大军已经至此,不能让刘敬几句话就打发回去。刘邦装出一副恼火的样子,骂刘敬说:“你这个齐国的混账家伙,靠着耍嘴皮子得到了一官半职,现在竟敢来胡言乱语,惑乱我的军心!”命令给刘敬带上刑具,拘禁到勾注山下的广武城里。
汉军的骑兵主力被匈奴人吸引到了西线,刘邦在北线进攻的三十二万人主要是步兵。汉军过了句注山后,由于受到匈奴人的有意诱惑,行军速度加快。刘邦领着为数不多的骑兵部队走在前头,渐渐与步兵主力拉开了距离。抵达平城(今山西大同市)附近时,步兵只跟上来了一部分。冒顿单于早已等在这里,他见大鱼入网,立即发出攻击令。
埋伏在四周山谷中的四十万匈奴铁骑,呐喊着冲向汉军。汉军猝不及防,为躲避匈奴骑兵的冲击,慌忙退守白登山。
刘邦叫苦不迭,汉军被匈奴人重重包围,陷入了险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