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曾经提到过,双涵对于未曾亲自确认、只是耳听途说的事情并不会十分相信。尽管太子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双涵心里还是很质疑,总觉得如此完美的一个人,不论在哪个方面都是完美的,况且也许真的是自己忘记拿鞋的呢,那么这件事并不怪玖妍皇姐了。
秉持着这个想法过了半年,她才真正意识到,人心如海,海水不可斗量,人心不可轻测也。
这件事起源于双涵为了能看懂皇兄给自己带来的波斯国奇闻异事传,偷偷拿了不少藏书阁的书,等到大学士发现的时候,双涵已经能够把第一章翻译出来了。为此大学士在武帝面前对双涵赞赏有加,武帝龙颜大悦,赐给了双涵一块金镶玉镯子。
赐赏的时候太子和玖妍正在旁边陪驾,玖妍听闻这件事之后,掩嘴轻笑:“阿涵真是厉害,像我以前学的波斯语都几乎全忘了呢。”
太子当时呵呵一笑:“哦?玖妍皇妹也曾学过波斯语?”
“嗯,曾经教我舞蹈的老师是个波斯人,我央着她教过我一些。”
“那现在可还会言出一二?”
玖妍笑道:“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我基本上全部都忘了。”
“真是可惜啊,可惜。”太子装模作样拊膺嗟叹道。“下月有波斯使者来朝,我原本以为玖妍皇妹能抬起我大齐国的颜面……现在看来让阿涵去也不错。”
玖妍的眼睛看着太子,乘着满满的自信,缓缓说道:“哦,那不如给我这次机会,我去试一下,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
太子跑来找双涵的时候,双涵正在津津有味地读着波斯国奇闻异事传,太子特别高兴地告诉双涵说,经过他的怂恿,不,推荐,下个月她被允许去见波斯国大使。
双涵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我去见?我根本不会说波斯语啊!”
太子神情十分坚定地鼓励双涵道:“没关系,为兄见你语言天赋颇高,已经让玉安的六弟前来教你说波斯话了。”
“可……可为什么非要让我去见呢?还特别训练我让我学波斯语……”
太子双手抱胸,嗤笑一声:“哼,只不过是看不惯某个学渣还在那里装学霸罢了。”
巧的是,白玉安家的老六出国了,当太子和双涵殷殷期盼这白老六的到来时,白玉安携着齐未清带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太子气得不行,当着双涵和未清的面,大骂白玉安不厚道,明知自己在宫里请人教学不方便,怕落得个偏袒口实,就算不能带白老六过来,那也把当初教白老六波斯语的老师带进来啊,着实不会办事!
白玉安苦笑不语,淡然接受着太子的批评,太子越看越气,骂得越来越起劲,未清在旁一直劝阻,说宫里是不允许身份不明之人进宫的,白家的人进宫尚且方便,带个外人进来的话那可是不便了。奈何未清的话根本没有入太子的耳,他也没太子嘴皮子利索,后来根本就插不上嘴了。太子就像把多年积压的怒气全部发泄在了白玉安身上,似乎他与白玉安根本不似平常相处的那么好,到最后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在众人面前,一丝情面不留。
“够了——皇兄。”打破尴尬的是双涵的尖细叫声,太子转回头,错愕的看着贸然打断自己的双涵。
“你不能这样对白哥哥,白哥哥没有做错任何事。”双涵挺起小胸脯,颇有些愤愤然道:“皇兄这本来就是你的错,你不应该替我做决定,也不应该夸下这个海口!”
太子被当面批评,面子上挂不住,气急道:“你就这么向着你白哥哥?连你亲哥的话都不听了?”
双涵年龄还小,听不出这句话的深意,也没注意到身边两个男孩微变的脸色,只是站起身,慢慢地转回头把自己准备的一摞纸页放在石凳上磕了磕,整理整齐后才回过身来继续道:“我回去了,波斯语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的成的,皇兄因为一时意气就让我完成不可能的事情,还责怪无辜之人,不觉太自私了吗?换个角度来想,若是让皇兄一个月内精通波斯国语言,皇兄会作何感想。我不喜欢这样,但我还是会去努力学习,输赢还看天意,况且我不是为争输赢而去学的,对我有用便可。还请皇兄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双涵昂着头气鼓鼓地转身跑回寝宫的时候,双脚其实都是打着颤的,这也是第一次,她在“外人”面前这么明目张胆地反抗皇兄的命令。
接下来的日子,双涵都没有见到过太子。
对于即将到来的波斯国来朝觐见的日子,估计没有人比双涵内心更为忐忑了,虽说不是很介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但还是不想丢了皇家的颜面。于是双涵偷偷地,跑去了学士府拜托大学士秦璋,不仅得到了大学士的支持,还允许外交使官张锲特别给双涵上了几课。这几课对双涵来说极为受益,懂得认念波斯语对于识背也增益不少。
快到既定之日时,双涵正在铺满了一墙的宣纸上写下刚刚识得的词句,看着这满墙的宣纸,令刚想走进书房的未清惊怔了好一会儿,才不忍打扰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未清堂兄,我看见你咯,你的黑衣服太明显。”双涵躬着的身子慢慢直起,对未清绽出一个微笑。
“……”未清觉得自己的双手放在哪里都是多余,于是摩挲着桌子漫不经心地说:“太子殿下托我告诉你,后日波斯使者来京,你不必去见了。”
只听啪嗒一声,双涵手里的毛笔掉落在了宣纸上,墨迹在泛黄的纸张上面晕染出不规则的图案,把双涵都惊的不小。
“咦?”未清不解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是啊,你说得对,好像,正好……是我希望的呢。”话是这么说,双涵的一双眼睛却落寞无比,仿佛一瞬间被夺走了魂魄。
静静站立的未清轻轻走到双涵身边,在桌上放了一个东西,轻声说道:“你若是想去,就去吧。带上这个,明日便可随太子直接接待波斯国来使。“
双涵大喜,兴高采烈的收下这个礼物,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未清堂兄悄悄走出书房,对一旁的太子道:“她会去的。”
太子咧嘴一笑:“我就说,这么好的机会她决然不会放弃的。”然后拍了拍未清的肩膀,打趣道:“你我兄弟也要多加努力才行,看她这架势,以后可不能被个小丫头片子超了去。”
未清笑道:“那是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