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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苦尽甘自来


祁歌有时候回忆起自己的那些经历,觉得往事已如蜻蜓点水,在心中的那片湖水中仅仅只能撩动两道涟漪,算不上什么能掀起波澜的大事。其实以她现在的平民身份,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经历以前的那些事的。而那些痛苦的、没有希望的回忆,现在的她回想起来,终归是化作一声叹息。

不过幸好她的身边还有夏致姑娘这位闺中密友。某日正修订一本哲学名著的夏致姑娘突然从厚重的文案中抬头对祁歌说了一句很摸不着头脑的话:“你知道吗?痛苦的根源是因为你的生活太平淡,而幸福的根源是你的生活在有些时候很痛苦。因为痛苦过后才会对比出幸福的滋味。”

“啊?你在对我说话?还是你已经研究哲学研究到精神分裂了?”

“当然没有。”夏致看了两眼祁歌,继续埋头工作:“这句话你仔细体会体会,我觉得你现在过得挺幸福,跟这句话挺符合的。所以没事儿别老去想自己的以前的那些不好的回忆,多自讨苦吃啊。傻缺才会那么干。”

祁歌无声无息地合上日记簿子,轻轻咳嗽两声:“当然只有傻子才会那么干,我的日记本只是落了点儿灰,我打开它吹吹。”

夏致说的这句话真的很富哲理性,可并不能概括所有的人。有的人在经历痛苦之后,突然尝到幸福的滋味,会觉得,啊,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不然不可能这么幸福。还有少部分的人在经历痛苦之后,看到幸福的曙光,就会毫不犹豫地沉溺在里面,然后对自己说:啊!我现在真快乐,之前的痛苦才是梦吧!

前者经历痛苦,感知痛苦,然后记住痛苦,之后得以记住教训因此成长。后者可以笼统简称为脑子缺一根弦儿,俗称好了伤疤忘了疼。没错,你们猜对了,双涵就是后者。

之前的事情还有一点后续,这个后续让本来可以充当男主角的未清的地位再次一落千丈。而双涵也因此走上了“不追到手不回头呀风风火火闯九州哇”的不归路。

那日未清从山上救下双涵,来到山腰的营地处,双涵吃了点东西吃便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对双涵来说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休息,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过于放松的睡眠令她醒来的时候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只觉头重脚轻,浑身没有丁点儿力气,嘴唇干渴起皮,嗓子暗哑干疼。

双涵愣愣地瞪着头顶绣着蜀绣麒麟纹样的丝绸帐顶,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房间。身上铺盖着两层蚕丝锦被,厚实暖和得紧,令双涵的额头上冒了点虚汗。

整个屋子里都散发着一种宁静温暖的感觉,这让双涵突然想起,不久之前自己也是在寝宫的温暖被窝里被母妃喊起,还让侍女在周围布置上了三个炭火盆,母妃看起来气色很好也很开心,亲自来给双涵穿衣,还说:“快过年了,为娘给你订做了几件衣裳,起来穿穿看好不好看。”那个时候,双涵还是觉得冷想赖在床上,母妃拍了拍双涵的小屁股,见喊不起来,便脱下了自己的棉袄背缎给双涵的小身子裹上,然后轻轻把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这个被窝的温度,跟那个时候是一样的。双涵怔怔地想。

双涵向左侧微微偏头,透过翠绿的玛瑙珠子做成的珠帘看到了整间屋子的全貌。

这是双涵第一次看到别人的住处,但还是被里面的富丽堂皇所震惊。单不说绘着西越国早已绝迹的百鸟朝凤屏风,王城最好的工匠制成的红木雕镂的桌椅,青翠欲滴的碧眼蟾蜍,还有****白玉打磨的一块硕大无比的金钱豹,这些东西在八岁还没有鉴赏能力的双涵眼中根本没有什么吸引力。

吸引住她的眼球的,是正对着她目光的那道墙面上,一副巨大的、覆盖着整面墙的山河风物全景地图。这不单单是齐国的地图,还包括通往周围各国的通道、路线,各个海域、疆岛的分割,海内未知区域的不明探索、还有大大小小精怪异兽的标注。

齐国单单只是其中一部分,占领中央的一小块区域,周围的诸多国家将齐国包围,领土大小不一,有的还标志着征战。有无数的珍贵木料、奇石异矿、山海精怪标示其中,对双涵来说,这样一幅全景的地理图志就想带她走进了齐国之外的地方,满足了自己对宫外世界的各种美好幻想。

纸张拨动的声音突然在此时轻轻响起,这寂静温暖的室内突然添了点人气,也打断了双涵脑内无限的遐想。双涵的目光沿着墙面向边角处看去,这一眼仿佛看透了时光,穿透了四海八荒的无数景色,让她很久后、很久很久后、很久很久很久之后,都无法忘记这一眼流淌过的青涩时光。

白玉安正坐在檀花木椅上,左手托着腮,右手捧着书在细细详读。窗户大开着,微风使得丝帘轻轻撩动,现在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散发着红晕的阳光斜斜照射在白玉安的身上。他还是如当初相见时那般穿着白衣,墨一般的长发仅仅用一根东陵白玉簪簪着,长长的睫毛在脸颊处投下一排浓密的倒影,双涵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睑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地颤动着。

他看书的样子极其认真与专注,没有平时那样温柔微笑的模样,梨涡也隐消不见,只能看见尖削的下巴在微微颔动。

彼其之子,美如玉。

双涵突然想起女官交给她的这句话。女官还特地告诉她,这句话不是为了形容玉的,而是用玉来比作人的。双涵当时并不真正理解着这句话。

今天才觉得,用美玉来比做人,还远不足矣。

白玉安看见双涵慢慢做起的身子,将书轻轻搁置在桌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褶皱,走过来对她笑道:“可是醒了?渴不渴饿不饿,我让下人给你做点东西补补身子。”

“白哥哥?这里是在哪里啊,我没有回到皇宫吗?”

“没有。太子殿下吩咐说今日暂且让你在我家过年,啊,你睡了一天,今日正好是除夕。你且放心,过完年后便可回到皇宫了。”白玉安温柔笑道。

“啊!我在白哥哥家里?那,那这间屋子是……”

“我的房间。”白玉安露出一副“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继续道:“客房鄙陋,恐招待不好公主,遂住在我的房里,有什么事也好直接吩咐便是。”

双涵觉得内心里正在冒芽儿迅速蹿出一朵朵小花,很快就漫山遍野,长满了心间的每一个角落根儿,幸福得好像连鼻尖都能嗅到花香。

双涵在想,如果受罪的后果就是在白哥哥家住着还能睡他的床的话,那说不定真的转祸为福,这是他今年遇到的最高兴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