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寒冬十二月,塞北荒原早已白雪皑皑,此时天蒙蒙亮,一片雾白的颜色分不清哪块是地,哪块是天,仿佛接连到了一起。寒风夹杂着飘雪,笼罩着塞北某个小山村,村口被白雪掩埋了大半截的石碑上,还露着半个用朱砂涂抹的半个“胡”字。
石碑旁,哆哆嗦嗦地蹲着一名瘦小的男孩子,他衣布遮体,骨瘦如柴的身子被冻得发紫,他的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躯干中,形成一个球,他太冷了,只能努力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紧紧倚靠着,自己跟自己“取暖”。
鸡鸣三声,伴随着阵阵犬吠,村庄中依稀有人打着哈欠,佝偻着背走出屋子。
有的人走出村子去几里外的小河打水。
有的人走出村子,手里提个篮子去不远的树林中采摘野果野菜。
有的人走出村子,背上背着简易的弓箭,腰间挂着砍刀,带着猎犬上山打猎。
不久炊烟袅袅,整个村庄越来越热闹,村民之间互相传递着每一天第一次碰面的招呼,孩儿童也匆匆忙忙地奔向一栋土楼,不久便传来一阵齐声的朗诵。
总之,在这个偏安一隅的小山村中,逐渐展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不过,似乎跟村口石碑旁的那名孩子并无关系。
因为他不姓胡,村名只知道他叫平庸,他是不久前从不知道哪的地方来的,一来便呆在村口,因为村名不让他进去,胡家村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一名莫名其妙的人,由于是在这个月份。
三天前有一名小女孩,偷摸地扔了一块饼给平庸,结果被自己的母亲骂了半死。
而平庸就这么蜷缩在村口的石碑旁整整三天。
“蹲在这干嘛?不冷吗?”
不知道何时,平庸面前已经站着一名男子,他就像一道幽魂一般,毫无声息的出现在那,操这一口略显沙哑的声音朝平庸问道。
平庸闻声艰难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子。男子披着黑袍,遮住了整个身体,看不见脸。他只能艰难地点点头,用来回应这名男子,他根本没有力气说道。
“他们不给你吃的?”
“为什么?”
“你只是个孩子,需要占用他们多少粮食?”
“被子总有多余的吧?”
“连破旧的衣物都不施舍你一件?”
“恨他们吗?你就快死了。”
黑袍男子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平庸依旧埋着头只顾着哆嗦,根本没有力气回应他那么多的问题,直到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平庸再次抬起头,看着黑袍男子,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要问自己那么多问题,看着也不像能够帮助自己,但对于这个问题,他还是简略的思索了一番,动脑子又不需要力气,他心里还是能给出答案的。
“恨?我快死了?如果他们稍微帮助我一下,我就不用死,但我此刻确实快死了,那我好像也可以恨他们一下。不过好像哪的人都这样,恨了,我还得死不是吗?还是别恨了吧。。。”
这时平庸心里想到的。
黑衣男子走到村口。
“死都快死了,你为何不进去杀了他们,抢他们的屋子,屋子里有吃的,有暖和的火炉,有温暖的棉被。”
黑衣男子说完看了看平庸,平庸没有任何反应。
接着他又说:“人啊,都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才会走向死亡,我甚至不明白你在怕什么,死都要死了,还管那么多,总归是要死,冻死饿死,不憋屈吗,你冲进去,杀了他们,跟他们拼命,大不了也是一死,可万一你赢了,他们会害怕你,反而不敢惹你,还会供着你,你信吗?”
黑衣男子负手又走回平庸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在平庸的头顶上一拂而过。
原本冻到骨子里去的平庸突然感觉一阵暖流从头顶流过,瞬间遍布全身,不禁一哆嗦,这一刻,似乎肚子也没那么饿了,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
“站起来,去杀人,去抢吃的,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如果你还蹲在这,必死无疑!”
说完这句话,那名男子又不知何时消失于这片天地。
平庸生硬地站了起来,他的双眼聚焦在他的脚尖前,一柄带着寒光的匕首出现在那,他木讷地捡起匕首,冷冷的打量了一会,再瞧了瞧村子中。
只见他握着匕首的右手微微一紧,抬脚走进了村子。
他一瘸一拐地走在村里的小道上,耷拉着脑袋,随后走到一户人家门前,里面正传来一阵令人神魂颠倒的肉香。
“咣咣咣。”
平庸抬手轻轻敲了敲那间屋子的房门。
可是没动静。
于是他又敲了三下,用力的敲了三下。
房门打开了,是从里朝外开的,速度很快,幸好平庸躲过去了,不然应该会被狠狠撞开。
一名显得十分粗犷的男子看到平庸,一下子眉头紧锁,用一股不是特别友善的语气说道:“干嘛呢?你不是村口那个小乞丐吗,谁允许你进咱胡家村的,感觉出去!”
平庸身体有些抖动,但依然耷拉着脑袋,无比小声的说道:“给我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男子显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也懒得听他在说什么,不耐烦的探出半个身子,大手往平庸的身上推搡着,厉声喊道:“滚滚滚,滚出去滚出去。”
平庸被推地一步步的后退,但依然说道:“给我点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这次,他的声音明显加大了几分。
“你饿死就饿死,别死在咱们村儿里,晦气,你再不出去,老子先打死你!”
男子面色凶狠,出手的力度一次比一次重,平庸被推的原本后退一步到现在后退四五步,步伐也显的踉踉跄跄。
男子又一把重重的推了过来,但随之而来的,不再是自己眼中不知哪来的小乞丐被自己推远,而是一柄匕首,穿透了自己的手掌,一注注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滋射到雪白的雪地中,还有平庸此刻抬起头的小脸上。
平庸抬着头看着男子,一双血丝遍布的双眼,怒目圆睁地直射男子,他咬着牙,发着一股仿佛来自内心无比愤怒的咆哮:“我说,我饿了,我快要死了!我要吃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平庸心中产生,这种感觉,让他无比激动,让他全身都在颤抖,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却又异常的能够宣泄心中的复杂的情绪。
平庸抽出匕首,接着再是一刀插进男子的肩膀。
男子不可思议地带着恐惧的目光看着平庸,无比的疼痛席卷而来,令他张着大嘴却一时之间喊不出来声音。
“给我吃的!”
第三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我要吃的!”
第四刀插在了他的腰部。
“我要吃的!”
第五道,插进了他的天灵盖。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男子嘴中喷射而出,在喉咙的呜咽中,男子全身上下血流如注,噗通一声跪倒在平庸面前,接着全身轰然而下,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地。
平庸大口喘气着看着被自己杀死的男子,随后环顾四周,发现不少村民都惊恐地看着自己,议论纷纷,那些妇孺老幼如同见到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最恐怖的事情,此时的平庸,虽然依旧还是之前那个瘦小柔弱的小样,但在他们眼里,突然就变成了一名来自地狱的恶鬼。
一脚将男子踢开,叶凡尘跌跌撞撞地走进那间屋子,屋内火炉传来的暖气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前所未有的舒服令他有些心旷神怡。
他目光贪婪地看着火炉上正靠着的一只羊腿,如狼似虎地抓起来便使劲啃了起来。虽然这只羊腿还没完全烤熟,依旧带着丝丝血迹。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吃过最完整的食物,有温度的食物,有味道的食物,能够真的填饱肚子的食物。
嘴里撕咬着大块大块的肉,而他的眼神却直直盯着眼前的那堆熊熊篝火。
柴禾“噼里啪啦”,平庸的内心也异生出了一股小小的火苗。
他似乎碰触到了一些东西,让他有所感悟,但又说不出,他只知道,自己如此做了,能够活下来,活着的意义他不懂,但他知道,肉很好吃,屋子内很暖,他体会到了,他便再也放不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