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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特德看着从前的小美女啦啦队长从塔克家门口开车驶上马路,他承认在她这个年纪,她看上去真他妈精神。她一直都是个美人,从前那些日子,他有好多次想要占有她。就想把她扔进车里,榨干她的美色,然后把她埋在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但是,道森的父亲插手了,说这女孩碰不得,那时特德以为汤米·科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汤米·科尔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特德直到进了监狱才想明白这一点,等他从牢里放出来,他几乎像憎恨道森一样憎恨汤米·科尔。他的儿子羞辱了他们两个之后,汤米什么都没做。他让他们成了笑柄,这就是为什么特德出狱之后,汤米被列在了名单的第一个。汤米那天晚上看上去像是酗酒而死,做到这个并不困难。特德只需要在他喝得酩酊大醉之后,给他注射酒精,接下去的事情你知道,汤米被他自己的呕吐物窒息而死。

  如今,道森终于也要从特德的名单上划掉了。等待阿曼达离开时,他在想他们两个究竟在里面做什么。也许为了弥补分开的那么多年,他们正在使劲滚床单,尖声喊叫对方的名字。假如他一定要猜,他得说她已经结婚了,他猜想她的丈夫是不是怀疑发生了什么。也许没有。女人不会喜欢到处说这种事情,尤其是一个开那样的汽车的女人。她可能嫁给了哪个有钱的混蛋,下午在沙龙消磨时间里做指甲,就像她的妈妈那样。她的丈夫也许是某个医生或者律师,过于虚荣以至于不屑认为老婆会背着自己鬼混。

  也许她很擅长保守秘密。大部分女人都擅长这一点。见鬼,他应该知道的。女人结婚与否,对他来说毫无区别;假如她们送上门来,他就来者不拒。即便**也没有关系。他跟地盘上半数女人出去过,甚至那些嫁给他堂兄弟的女人,还有他们的女儿也一样。过去六年来,他每周都要跟卡尔文的老婆克莱尔私会几次,克莱尔从未跟任何人透露半点。埃拉也许知道这些,因为他的内裤是她洗的,但是她也守口如瓶,假如她知道好歹,就会继续守口如瓶。男人的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

  阿曼达最终拐了弯,红色的车尾灯闪了一下,从视野中消失了。她没有看见他的卡车——毫不令人惊讶,因为他停在路边,尽量隐蔽在灌木丛中。他打算再等几分钟,确保她不会再回来。他根本不想被人看见,但是他还在发愁怎么做到。假如今天早上阿贝看见了道森,那么道森肯定也看到了阿贝,他有可能起了疑心,也许道森把枪放在膝盖上,正坐在那里等他。也许道森有自己的计划,以防万一他的亲戚真的露面。

  就像上次一样。

  特德用格洛克手枪敲着大腿,心想关键是要让道森措手不及。尽量靠近以便实施枪击,然后把尸体扔进卡车,把租来的汽车丢弃在地盘上某个地方。把车牌号用锉刀锉掉,然后一把火烧了,直到只剩下一副外壳。处理尸体也一样不算困难。尸体绑上重物扔进河里,让时间和流水处理余下的问题。或者,找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也许把他埋在树林里。没有尸体就很难证实谋杀。小美女啦啦队队长,甚至治安官,尽可以怀疑他,但是怀疑不是证据。当然,事情可能会暴露,但最终会过去。他和阿贝会找到解决办法。假如阿贝不够小心的话,他也许会发现自己也将沉到河底。

  最终准备好后,特德离开汽车,走进树林。

  道森把扳手放在一旁,关上引擎盖,结束了修理。阿曼达走后,他无法排除被人监视的感觉。刚感觉有人盯着,他紧紧握住扳手,在引擎盖周围张望,但是那里没有人。

  现在,他走到汽车修理站门口,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看了看景色。他看见橡树和松树的树干上爬满了葛藤,注意到树荫开始变长。一只老鹰在头顶掠过,它的影子从车道一闪而过,欧椋鸟在枝头鸣叫着。在初夏的炎热中,其他一切都静悄悄的。

  但是,有人正在监视他。有人在外面,他肯定这一点。他脑子里闪过一杆猎枪的影子,许多年前,他曾把猎枪埋在房子附近一棵橡树下面——枪埋得不深,也许在地下一英尺,包裹在油布里,密封起来,不受自然环境侵蚀。塔克在屋子里也有枪,也许在他的床底下,但是道森不知道这些枪支有没有许可。他看过去外面什么都没有,但是刚刚一瞬间,车道远处的树丛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他想集中精力锁定目标,却什么都看不见。他眨了眨眼睛,继续等待,想弄清楚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他脖子上的汗毛慢慢竖了起来。

  特德小心翼翼地移动着,他知道冲进去会很愚蠢。他突然懊悔自己没带上阿贝。假如阿贝从另外一个方向接近的话,会好得多。但起码道森还在那里,除非他决定走出这个地方。特德似乎听见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不知道道森到底在哪里,在房子里,还是修理站,或者外面的什么地方。他希望他不在里面;走近房子很难不被注意到。塔克的房子在一片空地中间,后面有条小河,但是每一面都有窗户,道森也许会看见他走近。这样的话,他也许退回去等道森出来更好。问题是道森可能从前门,也可能从后门出来,特德不可能同时守在两个地方。

  他真正应该做的是故意打草惊蛇。那样的话,道森会出来察看动静,他可以等到道森足够接近,再扣动扳机。三十英尺远的时候,他对格洛克手枪有信心。

  但是怎么引蛇出洞呢?这才是问题。

  他匍匐前进,避开面前散落的一堆堆乱石——整个小镇都布满泥灰石。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就是扔几块泥灰石,“咣啷”一声扔到车上,或者打破一扇窗户。道森会到外面来察看,特德就会等着。

  他抓了一把泥灰石,塞进口袋里。

  道森迅速赶到他看到影子闪过的地方,仿佛是钻井平台爆炸后,他经历过的幻觉重现,他感觉这一切太熟悉了。他来到空地的边缘,朝树林望去,努力使加速的心跳平静下来。

  他停了下来,听见欧椋鸟的鸣叫,上百只欧椋鸟在树丛中呼唤。也许有上千只。孩提时,每当他拍手,成群的欧椋鸟就会从树间冲天而起,仿佛它们是织在一起的,他总是感到惊叹不已。它们如今在啼鸣,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是一种警报吗?

  他不知道。离他远处,森林仿佛是活着的,空气带着咸味,充满浓重的朽木的气息。橡树低垂的枝条匍匐在地面上,然后再向天空伸展。枝叶间长满了葛藤和寄生藤,几英尺远的地方几乎模糊不见。

  他用眼角的余光再次看见活动的影子,迅速转过身,他在胸膛中屏住呼吸。他看见一个深色头发的男人,身穿蓝色风衣,走到一棵树后。道森耳中可以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不,他想,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看见了某些东西。

  但是,他把树枝推到一边,跟着那个男人进入树林深处。

  现在离得近了,特德想。他透过树叶看见烟囱的尖顶,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走动。悄无声息,一点声响都没有。这是等待猎物的关键,特德一向擅长捕猎。

  假如猎人的技巧足够娴熟,捕猎人和捕猎动物是一样的。

  道森穿过灌木丛,绕过树木。他试图拉近距离时,感到呼吸困难。他害怕停下,但每走近一步都感到更害怕。

  道森来到看见深色头发男人的地方,继续向前走,寻找他的踪迹。道森汗流浃背,衬衫黏在后背上。他忍住不让自己惊叫出来,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叫出声来。他的喉咙哑得砂纸一样。

  地面是干的,松针在脚下发出轻微的爆裂声。道森跳过一棵倒下的树,看见那个深色头发男人正穿过枝丫,躲在一棵树后,他的风衣在他身后被风吹得飘起来。

  道森见状马上向他跑过去。

  特德慢慢向空地边缘的原木垛走去。房子在木堆后面若隐若现。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修理站内部。灯还亮着,特德观察了将近一分钟,看有没有人走动的迹象。他几乎肯定,道森刚刚还在里面修理汽车。但他现在不在里面,也不在屋前的空地上。

  他要么在房子里,要么就在屋后。特德弯下腰,走进树林里,再绕到屋后。道森也不在那里。他原路返回,回到原木垛旁。汽车修理站依然没有道森的身影。这意味着他应该在房子里。也许他正喝上一杯,也许正在撒尿。不管怎样,他都很快就会出来。

  于是,他安下心来等待。

  道森第三次看见这个男人,这次离马路更近了。他全速冲向他,灌木和树枝拍打着他,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他气喘吁吁,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在路边停下。

  那个男人不见了。当然,前提是他真的曾在树林里出现过,道森突然不能肯定这一点。被人监视的不安感消失了,冰冷的恐惧也消失了,他只剩下又热又累的感觉,筋疲力尽又觉得自己很愚蠢。

  塔克过去常常看见克拉拉的鬼魂,现在呢,在初夏的炎热中,道森看见一个穿着蓝色风衣的深色头发男人。塔克是不是像他一样疯狂?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待呼吸恢复正常。他肯定那个男人跟着他,假如是这样的话,他是谁?那个男人想要干什么?

  他不知道,但他越集中注意力回想看见了什么,那个影子就越是一闪而过。它消失了,就好像醒来后几分钟梦境就消失了,他再也无法肯定任何事情。

  他摇了摇头,很高兴快修完那辆“黄貂鱼”了。他想回到小旅馆洗个澡,躺下来思考事情。深色头发的男人,阿曼达……自从钻井发生事故以后,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变。他看了看来的方向,觉得没有必要再走回树林。沿着大路走更容易,走上车道就行了。他踏上柏油碎石路,开始步行,他注意到一辆旧卡车停在路边灌木丛中。

  他很疑惑这里为什么停着辆卡车,树林这边除了塔克的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轮胎并没有瘪,他猜想卡车可能抛锚了,但是那样的话,不管开车的人是谁,他都会走上车道求助。道森走进灌木丛中,他注意到卡车门关着。他俯身过去,把手放在引擎盖上。有温度,但是不热。卡车停在这里可能有一两个小时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卡车要藏起来,停在灌木丛背后。假如车需要拖走,停在路旁边更好。看上去似乎司机不希望任何人注意到这辆卡车。

  似乎有人故意把卡车藏起来了?

  这样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从那天早上看见阿贝起,每件事情都有迹象。这不是阿贝的卡车——那天早上他跑步经过阿贝的车——但这不能说明什么。道森小心翼翼地绕着卡车走了一圈,他发现树枝扭到了一边,就停了下来。

  切入点在这里。

  有人沿着这条路过来,正朝房子走去。

  特德等得不耐烦,拿出一块泥灰石,心想假如道森在里面的时候,他打碎一扇窗户,道森可能只会躲在里面不出来。但是,闹出大动静就不一样了。假如有什么东西扔在房子墙上裂开,弄出很大声响,他一定会跑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了。他也许正巧会走过原木垛,只有几步路远。不可能错过。

  他感到满意,把手伸进口袋,拿出第一块泥灰石。他小心翼翼地从木堆后面瞥过去,窗户里面没有人。于是,他迅速站起来,用尽力气把石头扔出去,又迅速躲回。石头在墙上撞得粉碎,声音又响又猛烈。

  在他身后,一大群欧椋鸟从树间飞起,发出嘈杂的鸣叫。

  道森听见“砰”的一声闷响,一群欧椋鸟云一般在他头顶飞过,又迅速地栖落下来。响动并不是枪声,而是另外一种声音。他放慢了脚步,悄悄地向塔克的房子走去。

  有人在那里。他很肯定。毫无疑问,是他的兄弟。

  特德如坐针毡,心想道森究竟在哪个鬼地方。他不可能没听见响声。但是,他在哪儿呢?他为什么不出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扔出去。

  道森听见第二次更大的声响,身体僵硬了。他慢慢放松下来,蹑手蹑脚走得更近了,想确定响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特德正藏在木堆后面。全副武装。

  他正背对着道森,目光越过木堆向房子望去。他是在等待道森从房子里出来吗?他弄出动静,是希望引诱道森出来看个究竟吗?

  道森突然后悔自己没有把猎枪挖出来。不管怎么说,带着任何武器都好。汽车修理站有些工具,但他没法在特德看不见的情况下,拿到任何东西了。他盘算着退到路上,但是特德看上去不会离开,除非他有什么理由。尽管如此,他还是从特德的姿势中看出他焦躁不安,这是件好事。失去耐心是猎人的致命缺点。

  道森在一棵树背后蹲下身来,思考着,希望找到机会摆脱困境,而不被子弹射到。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特德窝着一肚子火。什么动静都没有。房子前面没人活动,连该死的窗子后面也没半个人影。但是,一辆租来的汽车停在车道上——他能看见保险杠贴纸——有人曾在汽车修理站工作。肯定不是塔克或者阿曼达的。假如道森没有从前门出来,也没有从后门出来,那么他只可能在房子里。

  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出来?

  也许,他在看电视或者听音乐……或者在睡觉,或者在洗澡,或者天知道在做其他什么事情。不管什么理由,他肯定什么都没有听见。

  特德又在那里蹲了几分钟,更加怒气冲天,最后决定不再傻等下去了。他猫着腰从木堆后面出来,一溜烟跑到房子旁边,朝门前瞥去。他什么都没看见,就又蹑手蹑脚走到门廊上,紧紧贴在门和窗户之间的墙壁上。

  他使劲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都没听见。没有吱吱嘎嘎的地板声音,没有电视机的喧闹声音,也没有音乐的低沉音响。他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后,就沿着窗框瞥进去。他握住门把手,慢慢转动。

  门没有上锁。太好了。

  特德准备好了枪。

  道森看着特德慢慢推开门。门在特德身后一关上,道森就疾速向汽车修理站跑去,他估计自己只有一分钟时间,也许更短。他从工作台上抓起生锈的拆轮胎棒,全速向房子前面冲去,他揣摩特德现在极可能在厨房或者卧室。他祈祷自己的判断正确。

  他跳上门廊,站在特德刚才站的地方,紧贴着墙,手里握紧拆轮胎棒,做好准备。没过多久,他听见特德在里面边咒骂,边跺着脚走到前门。门开了,道森看到特德恐慌的脸色,当特德看见道森时已经太迟了。

  道森抡起拆轮胎棒,把特德的鼻梁打得粉碎,他的胳膊感觉到震动。特德踉踉跄跄往后退,鲜血如一股红色的热流喷涌而出,道森已经追了上去。特德倒在地板上,道森用拆轮胎棒死死抵住他伸出的胳膊,让枪顺着地板滑到一边去。特德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终于开始尖叫起来。

  特德在地板上痛苦地扭动,道森伸手拿过枪,瞄准特德。

  “我告诉过你不要回来。”

  这是特德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他的眼珠朝上翻了翻,一阵剧痛让他昏厥过去。

  虽然他很恨自己的兄弟,他也无法下手杀死特德。同时,他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他想他可以叫来治安官,但是,他一旦离开小镇,就知道无论是否接受审讯,自己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无论如何,特德都会安然无恙。道森依然会被关上几小时,交待事情经过,毫无疑问他会受到怀疑。他毕竟还是科尔家的人,而且他有监狱记录。不,他作出决定,他不想再惹麻烦。

  但是,他也不能就这样把特德扔在那儿。他需要医生,但把他扔在诊所毫无疑问又会招来治安官。假如叫救护车的话,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他弯下腰,翻了翻特德的口袋,找到一部手机。打开手机后,他猛按了几下按键,拉出联系人名单。里面有一些名字,大部分人他都认识。够好了。他又摸索了一番,找到特德的卡车钥匙。他跑到修理站,找到一些橡皮绳和电线,把特德捆了起来。太阳已经下山了,他把堂兄甩在肩头。

  道森把特德扛下车道,扔进卡车的车斗。又把车头转向自己度过童年的那块地方。他不想引起注意,就关上了车头灯,把车开到科尔家地盘的边缘,看到一块写着“不准擅入”的牌子就停了下来。他把特德从卡车的车斗里拖出来,让他靠在招牌底下。

  他打开手机,按了“阿贝”的名字。手机响了四次,阿贝才接电话。道森能听见话筒里传出很响的音乐。

  “特德?”他的声音盖过了噪声,“你他妈的在哪里?”

  “我不是特德。但是,你需要过来接他。他伤得很严重。”道森回答说。阿贝还没来得及回答,道森就告诉他在哪里能找到特德。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特德两腿之间的地上。

  他回到卡车,开足马力离开这个地方。他把特德的手枪扔进河里,又打算顺路去旅馆拿东西。接下来,他就把汽车交还给主人,把车停在原来的地方。他在奥利安托镇外找了家旅馆。洗澡,吃点东西,终于可以上床睡觉了。

  他很累。毕竟,这是漫长的一天。他很高兴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