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正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手机里传来程晓璐有些欢快的声音。
知道打扰还不停打？寻衅滋事吗！默默在心里发泄完了不爽之后，他绽开微笑，轻声回道：“忙完了，找我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就想问你一下，你晚上想吃什么菜啊？”
“嗯？”
“弄个清蒸鱼吧？鳜鱼还是鲈鱼？我觉得鳜鱼好一些，鲈鱼太大了，我们俩吃不完。”
“……”
“韭菜炒蛋还是番茄炒蛋呢？韭菜吧，这个季节的韭菜比较好。”
“……”
“要不要再煮个腌笃鲜呢？不知道现在春笋贵不贵呢。”
“……”
“喂？喂喂？邱生，你还在吗？”
“在……”
“那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其实只是想说‘我今晚打算做饭你早点回来’吧。”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在询问他的意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才再次传来她的话音，透着些许试探：“那你会回来吗？”
“我尽量……”
才怪啊！邱生简直就是归心似箭！
他清楚记得，程晓璐上一次亲自下厨还是他刚搬去她家的时候，她的厨艺算不上太惊艳，很普通的家常菜，很普通的让人想要回家的味道。
那时候她说是为了替他庆祝乔迁之喜，时隔两年多后，又一次打开家门闻到了久违的菜香，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该不会他又要乔迁了吧？还真让古旭尧说中了，她真的打算把他扫地出门？！
“回来啦。”正想着，程晓璐提着拖把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笑吟吟地冲着他招呼了句，“可以吃饭了哦。”
他就像被钉在原地般，充满警惕地看着她，不敢动弹。
见状，程晓璐拧起眉心：“还愣着干什么？去洗手盛饭啊，难不成还得我把饭菜都端到你面前？”
“哦……”他回过神，脱了鞋，朝着厨房走去。
等到他把饭菜都端出来后，程晓璐正巧搓完拖把，擦了擦手入座：“好咧，开动吧！”
“这次是庆祝什么？”邱生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
“嗯？”她不解地抬了抬眸。
“上次做饭不是说为了替我庆祝乔迁之喜吗？那这次呢？”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散伙饭？”
“散什么伙？”她略显困惑地愣了下，片刻后，恍然大悟，“哦，你是说离婚吧？急什么，再过半个月我就有大把时间了，随时可以去离婚。”
“为什么？”邱生暗暗松了口气，开起玩笑，“你失业了？”
“对啊。”她给自己盛了碗汤，低头抿了起来。
“你失业了？！”
邱生一惊一乍的吼声让她吓了一跳，手一抖，嘴唇被汤烫到了，痛呼了声后，她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我才想要问你干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失业……”不对，她刚才说的是再过半个月，如果是被开除的话，不可能还需要半个月。想到这，邱生倏地眯起眼眸，冷声质问，“你辞职了？”
“嗯。”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
她犹豫了下，才道：“不为什么呀，累了，想歇歇。”
“阮灵回国之前你怎么不说累？”
“……”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既然都已经猜到她是为什么辞职的了，就不要再问了！
“要走也应该是阮灵走，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像条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逃？”他眼眸中泛着一丝凉意，咄咄逼人地戳着她的痛处。
程晓璐急了，愤愤地吼了回去：“你以为我想逃吗？还不都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这个锅他不背。
“那张该死的照片我不止设成了手机桌面，还设了电脑桌面，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不对，你昨晚为什么不拦着我！你知不知道那张客户群分析图我做了多久，因为这个电脑桌面导致我没办法把它投到投影仪上，眼睁睁看着阮灵抢走了所有功劳！”
“那就去抢回来啊！”
“怎么抢啊？！梨若琳压根就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不懂得团队合作，凡事亲力亲为。如果那份客户分析图是跟组里的同事们一起完成的，人手一份，那就算我的电脑出现故障不能连接投影仪，其他人也可以，总之阮灵就不会有机可乘，这根本就不是电脑故障的问题好吗！还说什么阮灵没有做错任何事，虽然她用来说服客服的那番话确实是我的想法，但这种事就算闹到上面去，那些高层也只会觉得她这纯粹是在为公司着想，只能说她很懂得如何让自己脱颖而出。所谓的办公室斗争就是这么残酷，在这里没有人情可言，只有业绩！”她滔滔不绝地控诉着，语气里有委屈有不甘。
结果，邱生却只是无比平淡地回了她一句：“没毛病，说得很对。”
“……”
“适当依赖下属和朋友并不可耻，相反，如果你坚持把工作当作单机游戏来玩的话，迟早会把自己玩死。”
“那我不玩了总行了吧！”真是够了，在公司里要被梨若琳训，回来还要被邱生训，她这是找了个上司合租吗？！
“不行。”邱生打断了她的话，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明天去把辞职报告拿回来。”
“你在开玩笑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哦。
“没有。”
“这就是开玩笑吧！你又不是不认识梨若琳，就凭她那种说一不二的个性绝对不可能让我有机会拿回辞职报告的，说不定都已经交到人事部那里去了！”
邱生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这种事不需要试也知道……”
“少废话，明天一早就去找她。”
“我不要！”程晓璐很坚持，“我无论如何都不要跟阮灵待在同一家公司！我会吐！”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我为什么要去习惯这种事？！”
“因为这个世界不会来迁就你，不是因为你等了五年，沈辰川就一定会对你负责；不是你视若知己，阮灵也一定会将心比心；不是你选择逃避，那些伤害就能被抹掉。未来还很长，你打算一辈子躲在角落里自怨自艾，舔舐伤口吗？”邱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
“如果你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那辞职也救不了你，不如去死吧。”
“少自以为是地说教了！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的事！”她猝然站起身，丢下碗筷，转身离开。
邱生也跟着站了起来，用力把她按回椅子上：“你不用走，这是你家，要走也是我走。”
我没要走啊，只是打算回房间生个闷气而已。
这种话程晓璐反而没办法说出口了，眼见邱生抓起外套朝门边走去，她有些急了：“你去哪？”
他头也不回地丢来一句：“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的事。”
“……”报复心好重！
邱生一整晚没回来，程晓璐也一整晚没睡好……
倒不是担心他，那么大的人了，别说是一晚上，就算是一个月不回家也很正常，她失眠是因为邱生所说的那番话。
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得很有道理。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善意的，并不是针对她，而是指在世的每一个人，不是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回报，但那些获得回报的人一直在努力……
比如阮灵，虽然那种行为堪称卑鄙，但会议上所展示的那份客户分析图确实是阮灵做出来的，在没有任何资料支持的情况下，靠着自己做出来的。梨若琳说的没错，阮灵只是擅长把握时机，随时准备着脱颖而出，相比之下，自从知道了阮灵和沈辰川的事情后，她就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又是请假，又是忘记约了客户开会，甚至还在那么重要的会议上走神……就好像她这五年一直在为了那两个人而活一样。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大一时她就确定了要以4A公司为目标，哪怕后来能否进4A早就已经不是衡量一个广告人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她依旧没有改变过。很早以前，她就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好，并且一直在认认真真地执行着，沈辰川和阮灵是她前进的动力，而非目标。
动力没有了，会迷惘是正常的，但只是因为这样就想放弃，她对得起自己吗？！
隔天一早，程晓璐刚进公司便直冲梨若琳的办公室，气势汹汹地想要收回辞职报告。
然而，这份气势并没能持续太久，在见到梨若琳的瞬间她就蔫了……
“怎么了？”梨若琳不解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我走错地方了……”她默默转身。
“既然来了那就坐吧，我正好有事找你。”见状，梨若琳把她唤住。
程晓璐顿了下，二话不说又冲回到梨若琳的办公桌前，拉开椅子，乖巧入座。
看起来好像一条正在等待投食的狗，仿佛还在摇尾巴。
梨若琳差点笑出声，幸好绷住了，她微微别过头，轻咳一声掩盖了情绪后才再次启唇：“辞职报告再给我一份，我弄丢了。”
程晓璐一脸惊愕。
弄丢了？这可是梨若琳啊，一直以来就像机器人一样从来不会犯错的梨若琳啊，居然会把她的辞职报告弄丢？！
好不容易程晓璐才勉强回过神来：“那个……梨总，辞职报告是通过邮箱发给你的，不小心删除了的话，只需要再去邮箱里下载就可以了。”
“邮件我删了。”
“回收站里可以找到的呢。”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坚持想要辞职就再给我打一份！如果后悔了，那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非得逼着她直说是吗！
“好的，那我……”程晓璐习惯性地应允，幸好及时反应过来，猛地止住话，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的梨若琳，“就是说……我可以不用失业了？”
弄丢什么是假的，其实梨若琳是想要给她一个反悔的机会，她可以这么理解吗？
“本来就没人想让你失业。”总算听懂了！梨若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不清楚你和阮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是你们的事，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我只希望像这种有些不如意就嚷嚷着要辞职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我很欣赏你一直以来的表现，并且认为你将来的路还很长，不该为了不值得的人断送前途。”
“真、真的吗？”程晓璐眨着闪闪发亮的双眸激动地看着她。
这兴奋的目光让梨若琳一头雾水：“什么？”
“你真的很欣赏我的能力吗？”
“嗯……”
“我一定会好好工作！全心全力为公司效劳！绝不辜负你的期待！”
“也不用太卖力，适当的劳逸结合还是要的……”梨若琳嘴角暗暗抽搐了下。这孩子还真是好像一条小狗啊，稍微夸奖一下，尾巴就摇得更欢了，再这么摇下去恐怕招架不住的人就该是她了。于是，她故意板起脸，正色道，“张总那边就交给阮灵去跟进好了，你稍微放松下吧。”
闻言，方才还置身于天堂的程晓璐瞬间跌落到了地狱，脸色苍白地问：“为什么要交给阮灵？明明一直是我在负责的……是不是昨天的事张总有意见了？的确是我不对，我会去道歉……”
“没那个必要。”梨若琳打断了她，“张总那边确实对阮灵昨天的表现很满意，提出希望她可以一起负责这个项目，但我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是没办法跟阮灵合作的。”
“可是……”程晓璐还想再挣扎下。
梨若琳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公司并不止张总一个客户，我还有其他工作需要你做。”
“什么工作？”
“这个客户之前一直跟MK合作，这次提出了比稿，我希望你可以争取到比稿资格。”
“是派索吗？”程晓璐试探性地问。
眼见梨若琳点头，程晓璐陷入了沉思。
其实能猜到并不奇怪，像这种公开比稿的项目，佳沃通常一定会在邀请名单中，根本无须争取。但派索的情况有点特殊，这是一家相机公司，之前跟MK是长期合作的关系，尽管合约到期了，但并没有明确表示过不会续约，只是希望趁此机会能多一些选择余地，所以这次的比稿名单中依然有MK，而佳沃因为跟MK竞争激烈到业内外皆知的程度，派索方面也不想太得罪MK，所以连比稿资格都没有给他们。
对于佳沃来说，尽管这算不上太大的客户，但被MK压制到连比稿资格都没有，传出去就很尴尬了。
要是最后还能在比稿中一举拿下这个长约，那这一仗绝对算得上打得漂亮至极。
换句话来说，这个客户对公司来说意义非凡，按道理应该是梨若琳亲自负责的……
“为什么是我？”这么重要的项目落在自己身上，程晓璐反而有点不能接受。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你有多少能力我清楚。”
“但是相机方面的事情我不是很懂……”
“不懂可以问邱生。”
“……”这才是找她去搞定派索的主要原因吧！
见她不说话，梨若琳挑了挑眉梢：“怎么了？你不想接吗？”
“也不是不想，只是……”只是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的，她可不想再给别人做嫁衣了，“如果我争取到比稿资格的话，这个客户会一直让我负责吗？”
“当然。”
闻言，程晓璐信誓旦旦地握拳：“我一定不辱使命！”
梨若琳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赶紧回去收拾下东西吧，我会让行政那边帮你订机票和酒店。”
“要、要出差？”
“嗯，派索的市场部经理正在西安出席一个交流会。”
“我今天就得赶去？”
“不然呢？”梨若琳反问，“你觉得对方会送上门来找你吗？”
“……”
“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她欲哭无泪地问，“梨总，说好的劳逸结合呢？”刚才明明还是一副准备给她放个带薪长假的口吻，现在说出差就出差，也太随心所欲了吧！
“活着的时候就该劳，死了之后有大把时间可以逸，人这一生说穿了也无非生与死，不正是劳逸结合的过程吗？”
“……”请不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前言撤回，梨若琳是认真的，真的想让她一劳永逸赶紧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