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着他不经意的动作,羡慕得紧,纷纷围了过去。区队长跪姿据枪,右手夹住右肋,左手悬空支撑,我们都大气不敢出地在旁边看着他。瞄准,击发,狙击步枪的后座力非常大,只见区队长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子弹应声而出,黑洞洞的枪管伸得老远,区队长还蹲在原地没有将姿势恢复过来。我们将脖子伸长看前面空旷泉水的动静,哪知它还屹立在风中。我想,区队长刚才说话不是挺牛吗?现在在我们这帮新兵面前也丢大人了吧,玩这个可不是看你职务的!r
我看了看旁边,只见卢超的脚尖往前踮了踮,嘴边滑过一丝狡黠的笑容。这小子小鼻子小眼一看就知道鬼着呢,不像咱东北那疙瘩都是直肠子,像这种人有什么话都在心里憋着。r
稳了有两秒钟,区队长说:“去拿过来看看!”我也不跟赵恒抢,知道他反应快,区队长刚说完他都已经往前跑了。他的精力旺盛,刚才的跑步看样子一点也没把他累着,他快速将空矿泉水瓶拿过来,双手交到区队长手里,却并不说话。r
区队长将空瓶子悬在空中,我们分明看到有一个弹孔从它中下方穿过,瓶子当时却没有倒。我和卢超的脸色都有些阴下来,不解地盯着瓶子。大家都想知道原因,却没有开口问,最终还是胡铁飞往前凑了凑,将脸贴到瓶子下面有些幼稚地问:“区队长,这个子弹明明击中了瓶子,它却没有倒,我不明白!”r
区队长的目光穿过弹孔,幽深地说:“你不明白的多着呢,速度加上合理的着力点,你还不懂吗!”r
卢超将身子往下弯了弯,看了一眼枪孔说:“区队长真是好枪法哟,这一枪打的可太巴实了!”我的脾气急躁,在新兵连时跟其他新兵都干过好多次仗,见他这么夸张地说好听话,恨不得操起旁边的枪指着他的头。我着重看了他两眼,想塌鼻子小眼的他怎么也被选来了,净说好听话,拍马屁!r
胡铁飞看了一眼卢超说:“你别净拣好听的说,我有一天也能练得这样,是吧区队长?”r
区队长看来是对他说的话没脾气了,没好气地说:“好好练,都行,现在嘴上说有屁用,你以为当狙击手枪法好就行?你们以后要操练的多了!”r
胡铁飞还不罢休,好像没有听见区队长后面的话,不知趣地指着狙击步枪问:“这家伙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摸上,区队长?”r
区队长脸一沉:“不该问的不要问,都过来集合,先活动一下筋骨!”我们马上跑步过去,区队长命令我们站在自己的枪前,下达口令“持枪——枪上肩”。我们把枪紧紧地背在肩上,又围着操场开始狂跑起来。这次不像刚才背着挎包水壶可以中途扔下,现在想丢都丢不了,那可是枪啊——我们的命根子。r
其实,当军车拉着我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就很愤怒。真的,在车上时我就已经很恼火了。看着这头大笨牛越跑越不靠谱,它把我们拉着朝更偏僻的地方行进,我伸直腿往前面座位上猛蹬了一脚,惹得坐前面的那个兵回头狠狠看了我一眼。看什么看小新兵!在心里想了一下却没敢说出来,虽说俺脾气火但还不至于到愣的程度,只想着会把我们拖到一个什么样的训练基地,和新兵连会有哪些区别……r
现在可好,已经又跑了四圈,我们五个新兵都在死命较着劲,表面看上去没有一个不行的,但看看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样子肯定是不好受。我的肩头早己让枪带的扣环给磨破,看看其他人,有将枪取下来扛在肩上跑的,有提在手上的。我也将枪取了下来,果然舒服了许多——有时候我就是好这样拐不过弯来,看到别人做了我才会跟着学,但即使这样我的内心还是会感到满足,毕竟我能及时调整我前进的脚步。(这种想法虽然有点儿阿Q,但是没办法,不时不时给自己来这么一下,真不容易挺过去!)r
三月的天空将诺大的训练场映衬得很是明朗,四周围着郁郁葱葱的树林,远处的山尖还依稀可见,我们就在湛蓝的天空下奔跑,远远看去如同一个个移动的小黑点。我们知道自己的渺小,前面的路程要靠我们的双脚去丈量,年轻的张扬让我们暂时忘了身上神秘的光环和崇高的任务,两只腿不由自主地交替腾挪着,把背后的黄沙、山石狠狠地甩在身后。r
我一边跑一边昂着头,四周的景色丝丝融入到我的大脑:空旷的场地、脚下细绵的沙子、蓝得晃脸的天空、挺立的胸环靶、厚重的土堆……它们一滴滴都溶入到我年轻的意志当中,直到以后抹也抹不去,(却再也不愿意去回想)……r
从靶场跑了五圈才收队回去,五圈就相当于10公里,加上先前跑的差不多快20公里,(我们全明白了,这算是第一天的见面礼)。我们拖着沉重的步子第二次进入营区,通信连的卫兵站在门口敬礼,(胡铁飞不知道被哪位神仙摸了背,累得像狗一样,突然还把胸脯挺得高高的。)这时,一排红砖砌就的平房出现在眼前,中间的通道伸向老远,两边栽满了茂盛的白杨树,炊事班的烟囱还冒着淡淡的青烟。r
区队长将我们交给班长,一个人回他小屋里去了。班长将我们领进一排红砖房前,而后进了其中标明一班的房间,转身对我们说:“这就是我们一班,咱们以后就得在一块儿生活了。是吧,胡哥?”说完笑着看了胡铁飞一眼。胡铁飞吓得慌忙直哆嗦手:“哪、哪里,是、是的班长。”班长看着他的窘样,故意严肃地问道:“到底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