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长派出两名公安前往老鹰跳，其中张公安性子急躁。张公安看到劝说无效，就拿出手铐，想把李天扬拷回瓦平乡政府，交差了事。李天扬看到张公安拿出了手铐，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逃走再说，撒开脚就跑。两名公安看到李天扬撒腿就跑，赶忙追了上去，李天扬虽然出生在山区，但是他几乎没有干过农活，体质弱，没跑多远，就被那两名公安追上。两名公安把李天扬按在地上，三下五除二，用手铐把他拷了起来。围观的村民开始时不作声，现在看到两名公安仗势欺人，把李天扬拷了起来，心里不服，更兼几个曾经被公安收拾得想跳墙的家伙从中凑合，围观的村民就拿起锄头棍棒之类的东西，把两名公安包围了起来。张公安用牛卵子似的眼睛瞪着村民，跟着掏出手枪朝天放了两枪。
老鹰跳贫穷，生活艰难，是最容易引发革命行动的地带，他们在心里想生活已经艰难到了如此地步，我们正想求死呢！你们敢开枪，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陈经科不信邪，一窝蜂地冲上前去，跟两名公安干了起来。两名公安平时养尊处优，欺负一下老实的贫下中农还可以，欺负饥民显然不行。围观村民心里原本存在的反抗之火在公安朝天开枪之后剧烈爆发，他们不理会你公安不公安的，他们勇猛地冲上前前去，把两名公安掀翻在地，拳打脚踢，狠狠地揍了一顿，毫不客气的收缴了他们的手枪。两名公安面目青紫，表情难看，说了几句狠话，在陈经科的嘲笑声中，屁颠屁颠地离开了老鹰跳，跑回瓦平乡政府向果松平汇报情况。果松平听说两把手枪被抢，感到事情已经闹大，自己难以处理，赶忙打电话给正在城里开会的新任书记朱进成，把大致情况向朱进成作了汇报。朱进成听了汇报，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额头上顿时冒出了许多冷汗，跟果松平说，你马上去老鹰跳，细心地做好村民的思想工作，千万莫要再激怒了村民，我马上回瓦平乡。
按照官场规则，一般事情能够隐瞒就会隐瞒的，上级领导说假话糊弄下级，做下级的也可以糊弄上级，而这次事件不同，事关丢失两只手枪，是隐瞒不过去的，丢脸也罢，丢人也罢，就是因此丢官也罢，必须向上级汇报，而且要及时向上级汇报。朱进成不敢擅自处理，立刻来到云离县委，走进胡不停办公室，向他作了汇报。听过汇报，胡不停被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你不会是在谎报政绩吧？朱进成苦笑着，说，又不是往脸上贴金的事情，我谎报它干什么？确有其事，我不敢谎报，确有其事。
胡不停本来打算独自处理这件事情的，然而他担心自己会处理不好，到时候弄得下不了台，就打电话给公安局长，叫他马上来县委办公室。公安局长正在指挥全县抓赌，昨夜大获全胜，端掉了好几伙窝点，此时正在看守所看预审科公安审问参赌者，暗示参赌者向家属索要庞大的罚款。公安局长为公安局经费不足而苦恼，现在端掉了几个窝点，抓了上百号人，如果每人罚款五百，加上没收的赌资，不但解决了公安局经费不足的困难，还能给公安人员发放奖金，正在得意之时，他接到县委副书记的电话，心声不快，暗怪他无事找事。县公安局长属于正科，比起县委副书记要低一级。
官大一级压死人，公安局长尽管心里不快，但是他不敢违抗县委副书记的指令，赶忙来到县委，走进县委副书记办公室，看见苦着脸的朱进成，礼貌性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坐下，胡不停简单地介绍了情况，公安局长也被惊得跳了起来，说，有这样的事情？哎呀，要及时处理，要及时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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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金鹊随陈经科来到瓦平乡，但见干爹干妈的房子已经倒塌，铺子烧毁，心里不忍，泪水直流。陈经科看到她流泪，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到了这种程度，哭有什么用呢？大不了重新起步，走，我们去卫生院，去看你妈。
茶金鹊随陈经科来到瓦平乡卫生院，来到莫娇佩的病房。瓦平乡卫生院设立了临时医疗机构，大量受伤民众被送往这里，每间病房、每个角落都有伤者和伤者的家属。伤者中，有的沉默寡言，有的痛苦哼叫，有的怒目而视，仿佛地震是医务人员带来，或者认为他们有理由最先得到治疗。莫娇佩手脚被严重烧伤，脸上被火燎到，不是很严重。陈经科用爱惜的目光看着妻子，说，铺子着火，逃还来不及，可是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逃，相反还种进去，这不弄出事情来了？莫娇佩说，铺子抽屉里有钱，我去拿，想着不会出事的，没想到被火烧伤，让你受了累，真是对不起你。莫娇佩说着话，眼泪流出了眼眶。茶金鹊把手伸过去，轻轻地摩挲着莫娇佩的手，说，妈，疼吗？
莫娇佩很伤感，说，妈的手不疼，妈是心疼，金鹊，你想妈无儿无女，可是老天却把你送给了妈，让妈的生活有了情趣，于是我想尽最大的力量，送你去读大学，争取一个好前程，可是现在？所有这些理想，都在这次地震中破灭了。茶金鹊说，妈，我晓得你为我好，晓得你为我付出了很多，现在女儿长大了，已经到了孝敬你们的年龄，你只管放心，大不了不去读书。听到茶金鹊说不去读书，陈经科心里不悦，说，金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你晓不晓得为了让你读书，你妈付出了很多，就是这次被烧伤，也是因为钱，你妈平时省吃俭用，可是当你需要用钱的时候却是大方，这样吧？明天你去读书，钱的事情我来解决。莫娇佩说，你爸说得有理，你想啊，我们已经把你供到了高中，离读大学已经不远，怎么能放弃呢？有我们父母在后面，你是可以安心读书的。
茶金鹊在瓦平犹豫的时候，马云飞却在伤心，他把茶金鹊的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说，一场地震毁了两个家庭，毁了两个孩子，是老天不容跳蚤长大，这两天我考虑过了，觉得李天扬拒绝来校读书，虽然固执，也有道理，你想啊，我们最多只能保证他读高中的开支，读大学的钱又是由谁来出呢？你抽空去趟瓦平，去问问茶金鹊，问问她想不想休学，如果想休学，就批准，读书是要讲心情的，人在课堂心不在课堂，是读不出效果的，我们不能做强按老水牛喝水的事情，凡事顺其自然。茶金鹊的班主任说，我这就去。几个小时以后，班主任来到了瓦平，茶金鹊见到班主任，眼泪再次从眼眶里冒了出来，班主任看见，也是鼻子酸酸，说，我受校长委托来看看你，希望你不要气馁，振作起来，困难是暂时的，前程是美好的，我们要克服暂时的困难，展望美好的前程，在美好的前程里高飞畅游。茶金鹊的班主任说过这话，开始提及休学的事情，茶金鹊正在为此事而烦恼，去学校吧？人在课堂心在家中，读书效果不说还有烦恼，不去学校吧？干爹干妈这边又不好交代，现在听班主任说可以办理休学，当即同意。
班主任说，你在家时，记得要抽时间复习功课，行李和课本，我帮你收好，到时候来学校办理休学手续时，再拿回来。陈经科看到事情已经这样，不好说什么，只好同意，叫班主任在家吃饭，班主任说，我还有事，得赶紧回去，来日方长，以后吧？班主任说完，站起来，正想迈步而走时，看到茶金鹊又哭了起来，拉起她的手，说，莫哭，要坚强，有时间，我再来看你。陈经科看到班主任善待茶金鹊，心里感激，千恩万谢，说了不少好话，送班主任上了车，返回家里，说，你妈不是鸟儿，没有翅膀，不可能飞走，肯定还在瓦平，我得去找她，你呢？暂时负责照护你妈。听干爹说去找母亲，茶金鹊心里感激，点头答应。地震发生，瓦平河下游被泥石所堵，形成了堰塞湖，大量牲口掉进了河里，堰塞湖被炸开，湍急的水流把淹死的牲口带到了下游。陈经科以为阿霞掉进了瓦平河，命运跟牲口相同，尸体肯定在河里。陈经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作为一个服责任的男人，需要给李天扬和茶金鹊一个交代，人死之后，入土为安，暴尸荒野，儿女何时得以心安？
陈经科叫上小舅子，找来两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上绑上铁钩，拿上电筒，带上干粮和水，来到瓦平河边。瓦平河过了老鹰跳，陡然变得平缓起来，河水清澈，水量不大，两岸栽有大量柳树，柳树在傍晚的阳光里静默，柳丝在轻风李摇曳，风景优美，风光旖旎。陈经科和小舅子拿起竹竿在河里打捞起来，到了天明十分，两人捞起一具女尸，放在岸上。尸体鼓鼓的，已经高度腐烂，陈经科难以断定尸体是不是阿霞，叫小舅子回到家中，叫起茶金鹊，来到瓦平河边。茶进鹊看过尸体，除了可以辨别是女尸，很难辨别是不是母亲，脸上现出了迷茫的神色。陈经科看到茶进鹊不能断定，说，你再看看，看看是不是你妈？看不清相貌看衣服，你妈有没有这样的衣服？茶金鹊是住校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不知道母亲最近穿什么衣服，就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能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