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果松平派出一位副乡长前往老鹰跳,去做李地深的思想工作,希望李地深继续担任老鹰跳村主任,李地深执意不从,那位副乡长就在老鹰跳村里作调查,调查结果确如李地深所说,就离开了老鹰跳,回到瓦平乡政府,向朱进成和果松平作了汇报。
朱进成是从云离县城空降到瓦平乡担任书记的,很想在瓦平乡干出一点政绩来。因为是空降的原因,朱进成未能对瓦平乡实行有效控制,在很多事情上受制于果松平,如果想考虑摆脱果松平的受制,首要问题要有忠实于书记的一批干部。事实上,果松平在瓦平乡干了许多年,他是从最基层干起的,可以说是用脚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哪里有一条沟,哪里有一条坎,果松平清清楚楚,了然于胸。对于瓦平乡基层干部而言,书记在瓦平乡是干不长的,是很快就会调走的,何况因为来瓦平乡的时间的不长,接触不多,相互之间不会建立起深厚的感情,等到他离开瓦平乡到县里任职,就是有事去找他时,人家未必会理睬,而果松平却不同。果松平在瓦平乡工作了许多年,在很多时候在很多场合跟百姓同吃同住,有时心血来潮,还跟某些男人共用老婆,可以说,果松平已经和瓦平乡人建立了思想感情,无论他今后走到哪里,他的身上都是打上了瓦平乡的烙印,他的身上都是流淌着瓦平乡的血液,人们没有理由去疏远他,他也没有理由去疏远自己的相亲。
人是自私的,也是势利的,特别是混迹在官场上的人们,更加自私,更加势利。靠工资送礼,靠老婆解决生理问题,靠本事获得升迁,都是扯淡的事情。人如果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关键在于跟对人,本事完全可以排除在外,有时候本事反而会成为影响升迁的事情,被官员视为个性张扬而弃之不用。瓦平乡的干部职工心理都很清楚,他们明白朱进成是一棵大树,是可以拥抱的大树,但是他们深谙官场艺术,在拥抱这棵大树时采用隐晦的方式,避免公开拥抱,否则就会被人说成是拍马屁,成为马屁精。朱进成见过李地深几次,他从果松平的嘴里明白李地深当了多年老鹰跳村主任,没有什么过错,也没有什么建树,可谓政绩平平,朱进成说,旧了,旧衣服。
果松平听到旧衣服三个字,心里明白朱进成心里有撤换李地深的想法,心里很是悲哀。果松平心里悲哀,至少存在两个因素,一是为李地深,二是为他自己,朱进成说李地深是旧衣服,何尝不是在暗示说果松平也是旧衣服,朱进成心里有打算撤换李地深的想法,是否在暗示他上面也有了撤换果松平的想法?果松平是个科局级干部,按照官场规则,果松平已经过了获得升迁的年龄,最多是做到瓦平乡书记,然而在他看来,就是做了瓦平乡书记,比起瓦平乡长,又能有多少好处呢?果松平明白自己的前程几乎定格在乡长层面上,他明白身后有好些眼睛盯住了他的位置,果松平希望卸任乡长的时间能够往后挪动几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是好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是坏事,卸任乡长之后是什么结局?门庭冷落门可罗雀无所谓,问题在于到时候会不会有人落井下石呢?到时候会不会有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发生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但是人心却是难以推测的。
朱进成对李地深不感兴趣,何况县里也有指示,要顺应形势发展要求,立足于改革前沿,当即同意李地深请求,派出一位副书记长前往老鹰跳,主持老鹰跳选举工作,何宜梅得票最多,当选为村主任。何宜梅听到自己票数最多,当选为老鹰跳村主任,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连连摇头,说,我一个婆娘家,大字不识了几个,连个老公都侍奉不好,怎么能当村主任呢?这不是赶鸭子上树么?赶快撤销了这个决定,我是坚决不当的。
听何宜梅说连个老公都侍奉不好几个字,扬介良立刻站了起来,说,我老婆说谎,她把我侍奉不仅很好,而且侍奉得非常好,我感觉很满意,你们不晓得我老婆有多么厉害,做起那事来绝不含糊,有时候还会骑在我身上做呢,你们不要笑,女在上男在下,也是很好玩的事情,你们回家试试看,这就是男女平等,这就叫男女平等,没文化真可怜,什么都不晓得。杨介良希望自己的婆娘能当上老鹰跳村主任,他能够就此得到一些好处,就帮忙何宜梅,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帮忙的话头,就把他们的私事拿了出来说,引起了村民的极大兴趣,当即大笑起来,整个场面弥漫起了快活的空气,何宜梅的脸红了起来,她走到杨介良的身边,揪起杨介良的一只耳朵,轻轻地扯了几下,跟着放开了被揪起的耳朵。
那位副书记笑了一阵,跟着装出很严肃的样子,说,不要笑,严肃点,何宜梅,我跟你说没有谁天生就会当村主任你的脸上也没有写着不会当三个字,试试看吧?还有,各位村民,何主任是你们一票一票地选出来的,而不是瓦平乡政府来任命的所以啊,我要求你们全力支持何主任的工作,谁要是无理取闹,不服从管理何主任的管理,问题被反映到乡政府,乡政府不是吃素的,你们记住了没有?
村民连连点头,满口答应。李地深卸掉了老鹰跳村主任,感觉浑身轻松,到了夜晚,骑在老婆身上狠狠地做了一回。李地深为什么要骑在老婆身上狠狠地做一回呢?首先在于发泄,他做了多年老鹰跳村主任,没有什么成就,好在村民没有跟他计较,现在失去了这个职务,心里还是有些留恋的;二是从此没有了担当,心里感觉有些轻松,又知道自己得了重病,在世的时间已经不多,得把握机会,做一次算一次。沙姐明显感觉到了沉重的撞击,迎合,迎合,再迎合,扭动,扭动,再扭动,最后,两人如同稀泥似的瘫软在床上。沙姐喘息着,很显然,沙姐对这次****很满意,不过瞬间,她又忧愁起来,说,我听人说得了肾上的病,是做不得那种事情的,你现在还要做,这不是在讨死么!
李地深说,我晓得,我晓得这时候是不能做,不过我想啊,趁着现在还能做,就做几回吧?女人身上死,做鬼也风流,做死总比病死要好些。沙姐看到丈夫不惜生命来解决老婆的生理需求,心里竟自十分感动,就轻声哭了起来。夜是浓密的,也是沉寂的,没有月光,没有风,整个老鹰跳在沉寂里窒息,张望,迷茫,不知所措。
第二天上午,李地深在村里收购了几麻袋核桃果,装上车,和老婆前往云离县城,三个孩子结伴相送,他们的眼睛里潮潮的。李地深见状,也是心酸,李地深忍住了悲伤,说,我这就去云离县城医病,你们不要过于关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妈的,比起李地凯,我这辈子很值得,光是女人,也不知道睡了多少!看到男人又在孩子面前说荤话,沙姐心里不舒服,她同手拍打了一下男人的背,说,走,走,说那么多废话干嘛?也不知道害羞!李地深说,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我早就不要脸了,就是想要脸,也是一张皱纹脸,没什么名堂,比起阿霞来,你是幸福的,幸福得身上流油。从得知自己得了尿毒症那天开始,李地深开口李地凯,闭口阿霞,沙姐明白男人已经处于生命的弥留之中,在这种时候是要相让些的,几十年的肌肤相亲,已经让沙姐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依恋,她不想男人过早地离开人世,过早地离开她,尽管这个男人很可恶,有时候甚至还很狰狞,很刁蛮,然而他毕竟是她的男人,他毕竟给过她很多,包括生活方面,包括生理方面。
何宜兰听人说牛三刘有了外遇,不相信,说,瞧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除了我这种憨包女人,还有谁愿意要他?人家说,世上又有几个女人能比你更好看的,你还不是做了他的老婆?我告诉你,牛瘸子跟村里的一个杨寡妇有暧昧关系,他们已经好了很多年了!我们都是晓得的,就你不晓得。听人说牛三刘有了外遇,何宜兰的心里极度悲伤,何宜兰打算报复牛三刘。在何宜兰的心里,早已萌生了离开牛三刘的想法,只是苦于找不到离开他的理由,现在听人说牛三刘有了外遇,跟村里的杨寡妇不清不楚的,而且不清不楚了很多年,心里说是你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是你做了初一,就不要怪罪我现在做十五!
何宜兰嘴里不说明白,脸上也不表现出来,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何宜兰暗地里跟踪牛三刘,到底把牛三刘和杨寡妇捉奸在床,何宜兰甩了牛三刘几个嘴巴,说,牛瘸子,我们算是过到头了,你以后就跟这个臭母狗过吧!何宜兰打了牛三刘却没有打杨寡妇,为什么?何宜兰背叛了男人,背叛了家庭,她的行动不仅在老鹰跳引起了愤怒,也使她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何宜兰以为自己会获得牛三刘尊重的,她没有想到牛三刘竟然背着她跟杨寡妇私通,而这种情况的发生跟杨寡妇没有太大关系,要怪也只能怪牛三刘,何宜兰发觉自己没有责怪杨寡妇的理由,就忍住了自己的脾气,顿了顿脚,走了出去,恨恨地走回家中。
何宜兰回到家中,拿起存折,收拾好自己的衣物,把装钱的小坛子倒过来,把坛子里的钱控到衣物里,卷好,正想走出家门时,牛三牛走了进来,跪在她脚下,说,宜兰,看在我们生活多年的情分上,饶了我这一回,我保证以后不再跟她往来。何宜兰哼了一声,说,以后?我们还会有以后?王八蛋,老娘如花似玉,被你骑成徐娘半老,风韵全无,你还不知足,竟敢跟寡妇私通!告诉你,家里所有的钱归我,我这就带走。
牛三刘说,那是我辛苦赚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拿走?何宜兰说,你没有文化,不懂法律,这叫夫妻共同财产,你有错在先,根据法律规定,你已经失去了占有共同财产的资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