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匍匐在老鹰山顶的云红了起来。李地凯起了床，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何宜兰，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走向屋后。李地凯选择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脱了裤子，蹲下，去完成每天都要完成的功课。老鹰跳没有厕所，大小便时去山上。看到有人来，先到的人故意咳嗽，这个窝窝里发出吭吭哟的声音，那个窝窝里发出哟吭吭的声音。李地凯是单家独户，他并不担心被人看见，解大小便时不着急，从容镇定。李地凯蹲着，两眼望着太阳，太阳红红的，粉粉的，像出生不久的孩子。早晨的空气很新鲜，给人舒适的感觉。离李地凯不远处蹲着一条白狗，白狗用贪婪的眼光看着李地凯的屁股，嘴里发出扎巴扎巴的声音。随着李地凯脸色的渐渐发红，他的****里流出一根又粗又壮的东西，白狗看见，立马奔了过来，把那东西叼进嘴里吞了下去，跟着伸出尖长的舌头添起了李地凯的****，舒服得李地凯转过头来，亲切地拍了拍狗头，骂了声憨狗。李地凯解完手，正想站起来时，忽然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两眼随即朝发声处望去，看到几百条蛇在打斗，打斗的情形十分惨烈。
李地凯牙关打颤，提起裤子跑回家里，跟老婆说明白，何宜兰也是害怕，说，要不是我们在房子四周栽了许多凤仙花，任由那些蛇跑进家来，我们不是被咬死，也是会被吓死的。李地凯不晓得那些蛇为什么要打斗？李地凯晓得看见这种事，是要立刻报告给政府的。李地凯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跑到李地深家里，向他报告了这件事。李地深是老鹰跳的村主任，跟李地凯是一块儿长大的小伙伴，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潮湿，潮湿得起了青苔。李地深听清楚事情的经过，警觉地竖起了耳朵，说，你是在撒谎吧？是不是昨晚跟弟妹那个得有点过火了？把脑壳搞昏了来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想我在老鹰跳生活了这么多年，像这样的事情，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回家，赶紧回家，捂着被子睡大觉，先把脑子睡清醒了再说，还有，我得警告你，做那种事情虽然有趣，但是做多了也伤人，最好还是忍着些，尽可能少做，又不能当饭吃，做那么多干嘛？
李地深心想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是应该马上向瓦平乡政府报告的，瓦平乡政府接到报告后会请人去分析，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就不能乱说，否则，上面给你安排一个造谣生事的罪名，抓到瓦平乡派出所关几天再游街示众，绝对划不来。李地深宁可相信李地凯夜里做事次数太多，把脑袋给做晕了，也不相信老鹰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用质疑的目光望着李地凯。李地凯再三保证，说，我说的是真话，骗你不是人！李地深看出李地凯不像撒谎的样子，就在心里说，我就相信你一回，跟你跑一趟，大不了耽搁一些时间，而时间对于我来说几乎没有作用。李地深这样想着的时候，脸上就现出了笑容，赶紧叫上几个人，随李地凯来到现场，看到了满地死蛇，才相信李地凯没有撒谎。
按照正常的程序，李地深应该把这件事向瓦平乡政府汇报，然而人们有时会发生思维短路，把本来应该报告的事情给压下来。李地深在这时忽然觉得这种事情不是什么大事情，还是不要报告的好，免得到时候人家今天下来察看，明天下来调查，后天下来询问，难以承担人家的吃喝。老鹰跳村民很穷，村政府也很穷，已经穷到招待不起的地步了。人是需要多事的，也是需要少事的，多与少之间得看具体情况。李地深忽视了具体情况，跟身边的人说，不会有大问题，最多只是温病而已，而且我估计这温病也不会很大，你们只管放心，该睡老婆时睡老婆，该养孩子时养孩子。李地深说过这话，也不打算到李地凯家里坐坐，回家去了。过了两天，瓦平乡派出所长带着两名公安来到老鹰跳，毫不客气地把李地深带走了。李地深是老鹰跳的村主任，在官场上是不入流的，但是在老鹰跳村民的心中，他不仅是老鹰跳的村主任，而且是老鹰跳人心中的主心骨，是老鹰跳人心里的灵魂。
瓦平乡派出所长把老鹰跳的主心骨和灵魂抓走了，那还了得？李地凯看到李地深被抓走，心里很不舒服，他以为李地深被抓走，起因在于他看到了蛇打斗，在于他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李地深。李地凯在心里想，我当初为什么那么不稳当？如果我当初把这件事情给隐瞒了，李地深会说出得温病的话么？李地凯认定是自己有错，他就得改正自己的错误，用具体的行动把李地深解救出来。李地凯想到做到，立刻出门，找来几个村民，连夜向瓦平乡政府进发，向瓦平乡派出所讨要李地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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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平乡派出所有八名公安，平时在所里看看报纸，喝喝茶水，吹吹牛皮，没有事情可做。到了瓦平乡街天，他们走出派出所，到街上游荡几圈，抓几个小偷回来，拷在院中篮球架的柱子上，等候小偷的家人来交罚款。
云离县公安局文件规定，但凡发现赌博，除了没收赌资，对于参赌者还要视情况给予五十到两千的罚款。县公安局的文件到了瓦平乡派出所，被执行为农民罚款五十，领导罚款五百，职工罚款两千，如果态度好能够认错的话，可以减少一半罚款。单位职工担心因此失去工作，更害怕坐牢，被抓后往往变成了软蛋，又是写检讨又是找人疏通，最后交上千把钱了事。瓦平乡派出所端掉了一个赌博团伙，参赌者中有两个瓦平乡政府的职工，他们求爹爹告奶奶，以交出五百块钱的代价保住了公职，避免了牢狱之灾。两个职工从派出所里出来，不但没有怨言，相反请瓦平乡派出所里的两名公安到饭店里吃饭，把两名公安灌得大醉，把派出所布置的眼线给套了出来。过了几天，那个眼线被高高地吊在乡政府门前的一棵柏树上，被救下来时已经气息奄奄，而眼线被抢救过来之后也不敢说出实情。瓦平乡派出所那两名公安心知肚明，害怕承担责任，不但不说出实情，相反，他们悄悄地找到那两名职工，警告要他们学会仗义，不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到底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
过了几年，那两个职工当上了领导，他们在心里暗恨瓦平乡派出所不讲情义。有仇不报非君子，他们暗中查出那两个公安的劣迹，向云离县纪委写了一封匿名信，举报了他们。云离县纪委接到匿名举报信，本来是可以置之不理的，却禁不起言论蛊惑。那段时间，有人举报公安局借禁赌捞钱盖职工宿舍楼，向职工发放年终奖。县纪委感觉如果不介入，就不好向全县几十万老百姓做交代，就派人来到瓦平乡明查暗访，查出匿名举报属实，按照程序把他们开除出了公安队伍，遣送到瓦平乡公路养护段，整修公路去了。李地凯带人来到瓦平乡派出所，找到所长所要人，所长说，李地深身为老鹰跳村主任，不思稳定大局，妖言惑众，实属犯事，理应受到法律制裁。李地凯说，蛇打斗是我发现的，是我报告给李地深的，所有的责任应该由我来承担，就让我替他坐牢吧？
瓦平乡党委书记胡不停晓得了这件事，赶紧来到派出所，责怪派出所长不经请示随便抓村干部，扰乱老鹰跳稳定大局。派出所是公安垂直系统，派出所长本来是不可以理睬胡不停的，但是他的头上挂着瓦平乡三个字，瓦平乡党委有间接管理的责任，再有，仅仅因为说了一句得温病就抓人，似乎也有牵强，当即答应胡不停放了李地深。李地深从拘留所里走了出来，他看到李地凯和几个村民，晓得是他们解救了自己，心里非常感激。李地深狠狠地瞪了派出所长一眼，说，山不转水转，你最好不要转到老鹰跳，免得到时候难堪，领着李地凯和几个村名，高高地扬起头，向老鹰跳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