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于百涛来到校长办公室,把何羧想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时,学校有两名女老师生产休产假,教师有些紧张,。王石证看到有人主动提出,求之不得,说,这是好事呀!这说明我们的工作很到位,从学校的发展概念来说,教职工愿意上讲台,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同意何羧试教三个月,不过?试教归试教,门卫归门卫,分两条线走,互不干扰。于百涛把王石证的话告诉了何羧,何羧说,校长的想法是正确的,我愿意在做好门卫工作的同时试教地理。于百涛说,那好吧!你先准备准备,过几天试教。过了几天,于百涛安排何羧上地理公开课,为了增强公开课的影响力,于百涛亲自督阵,带着十几个教师听课。何羧上了讲台,授课内容是加拿大,何羧有意发挥,侃侃而谈,效果不错,不想就在下课前几分钟出了问题。何羧说,加拿大有一片沙漠,沙漠地下有金子,加拿大就是大家拿的意思。学生没有地理知识,不知道加拿大叫做大家拿,听说加拿大有金子可以拿,一个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唯恐赶不上拿金子,整个课堂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听课的老师显然受到了学生情趣的影响,跟着大笑起来。
下课铃声响起,试教结束,仿佛****失去了相好,于百涛的脸没有半点血色。于百涛把何羧叫道办公室,说,叫你不要充能,你就是要充能,现在闹出笑话了吧?于百涛气归气,到底没有过度发作,建议何羧改上历史课,安排两个教师做他的辅导员,以图东山再起,两年后,何羧离开了门卫室,走上了讲台,成为历史课教师,到底功德圆满,心想事成。姚字据当面拒绝了王石证,王石证很恼火,正想采取措施收拾姚字据时,猛然意识到暂时不能收拾他。王石证的儿子正在读初三,王石证权衡再三,决定派办公室主任去做姚字据的工作。办公室主任是个女老师,胸脯平坦得如同江汉平原——何羧上历史课的时候,为了向学生证明还有丰富的地理学知识,就拿江汉平原同办公室主任的胸脯作比较。办公室主任得知,怒不可遏,径直冲到何羧面前,甩了何羧两个耳光,恶狠狠地说,连叶二娘也敢欺负,你不想看明天的太阳了?给人取绰号很舒服吗?好的,叶二娘给你取一个,高力士!那天以后,大家开始叫何羧高力士,叫办公室主任为叶二娘。叶二娘来到姚字据家里,跟梅书依打了招呼,说,我受校长的委托,来请姚老师出山。姚字据说,按照教龄和贡献,我早该进高职了,拖到现在,全是校长的错。叶二娘说,我晓得是校长的错,他们错得离谱,我都替他们脸红,不过话又说回来,是金子就会发光,只要老师、家长和学生承认,比什么都强——我们不是为校长而活着,我们需要为精彩而生活!姚字据看到叶二娘说话像背诗,心里好笑,嘴里说,我明天去上课。
叶二娘看到姚字据愿意上初三两个重点班的数学课,仿佛吃了蜜糖,心里甜甜的,嘴里就关不住风了,说,去年过教师节时,王石证是不是安排你送过请帖?姚字据说,有这回事。叶二娘笑了笑,说,他们有暧昧关系,是你情我愿,各有所图,跟你没有关系,而你偏偏要把事情说出去,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姓王的是个笑面虎,笑脸的背后是阴险狡诈,我们都是认得的,都提放着他,而你偏偏没有提放他,难怪会吃亏!姚字据说,从种种迹象来看,我两次预设都失败,跟校长好像没有关系,始作俑者是姓于的!叶二娘说,姓于的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巴不得姓王的出问题,然后取而代之,如果姓王的愿意照顾你,姓于的没有办法加以阻止,那么,姓王的为什么要帮忙姓于的?姓王的玩的是平衡术,借力打力。叶二娘用手撩了撩头发——头发是烫过的,宛如波浪,堆砌在脑后。叶二娘的头发一半黑,一半红,黑红中夹杂着少许白发。叶二娘说,姚老师,我今天有些激动,说多了,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走了,抽时间到我家里打麻将。姚字据送走叶二娘,站在院子里,院子里模模糊糊的,栖息在树上的猫头鹰发出了瘆人的叫声。
第二天上午,姚字据没有什么事情,骑车来到古多寺。古多寺修建于明朝洪武年间,不久被毁,随后修建被毁,被毁了修建,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人们怀着一颗破碎的心情,开始抛离教育的初衷,寄希望于神灵保护,于是,一种怪异的现象出现了:人们不想出钱替孩子们交学费,却愿意出钱修寺庙。那些率先富裕起来的人们徘徊,犹豫,悲嚎,最终把钱捐给了寺庙,学校俨然被弃置的庄园,破破烂烂地立足在田野里,成为大片田野孤寂的守望者。姚字据来到古多寺,拿出几根香蕉,喂过关在笼子里的猴子,往功德箱里投了五十块钱。看到他往功德箱里投钱,一名身披袈裟的和尚走了过来——和尚天庭饱满,脸色红润,眼射锋芒,很有精神的样子。和尚问姚字据说,你是来求财还是求官?和尚给了姚字据两种选择,姚字据不能回答,只管下跪,磕头,抽签,默然地离开了古多寺。
气候十分反常,天空是橙色的,太阳是淡黄的,天空撒下的不是阳光而是火焰,大地散发出浓烈的糊臭味。姚字据想到自己的名字里有个半字,开始联想自己的命运会不会像反常的天气?姚字据是个唯物主义者,对于他来说,悉达多说教和黑格尔理论充其量只能是一种摆设,然而到了现在,他改变了认知世界的看法,开始相信命运,希望命运对他公平些。吃过早饭,姚字据来到古多河边,古多河水量不大,河床里裸露着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姚字据坐在一个平整的石头上,燃起了一根烟,缓缓地吸了起来,烟雾淡淡的,流动着,散发着。姚字据的身旁有一棵柳树,树叶茂密,也许是阳光过于强烈的原因,茂密的柳丝不够青绿,俨然马背上飘动的鬃毛。两只正在做爱的蜻蜓匍匐在柳枝上,随着柳枝的飘然获取更为深切的快感。
姚字据想起了阿霞,然而他想刻意回避现实,忘记阿霞,消散的烟云有必要记忆吗?令姚字据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努力很苍白的。阿霞俨然勾魂使者,勾走了他的魂灵,姚字据俨然天空里飘游的云彩,没有依托,也没有根基。阿霞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插在姚字据的心窝里,搅动,抽动,姚字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苦痛。上午九点,姚字据下了课,坐在办公室里抽烟,烟雾飞起,袅娜,旋转,消散。窗外有几棵树,静默着,阳光在淡淡的雾霭里流动,飘游在阳光里的尘灰清晰可见。姚字据失去了改作业的兴趣,把头扭到窗外,望着校园背后的松林,眼前再次出现了阿霞——阿霞已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眼睛臃肿,看着屋顶。小屋子的装饰很简单,屋顶仅有一个灯泡。现实是残酷的,是不能由人想象的,预设的事情往往会幻化成泡影,在现实的冲击下化作无形。阿霞是个柔弱的女人,她也许承受了许多难以想象的苦难,也许受到了现实的桎梏,她也许抗争过,然而她的抗争最后以失败而告终。
姚字据不知道阿霞读过几年书,不知道阿霞的文化层次,但是他敢断定阿霞是个早熟的女人,很早就涉及到了爱情。女人怀春是好事,然而如果把握不好,好事往往会变成坏事。阿霞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那个男人,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寄托给了那个男人,她相信那个男人会把她看得至高无上,会把她捧在手心里的——那是一个悠长的梦,然而梦毕竟是梦,梦在现实面前俨然易碎的花瓶,什么时候被打碎,谁也预料不到。家庭琐事,病痛袭扰,感情裂变……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往往会成为扼杀爱情的因素。姚字据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骑在阿霞身上,正在轻柔地抽动,生怕弄坏了阿霞,阿霞决然地打开了双腿,把舌头伸进了姚字据的嘴里,更加用力地搅动起来,俨然翻江倒海的巨鲸。姚字据穿好衣服,正打算抚摸阿霞时,阿霞已经下床,说,爽!好爽!阿霞洗过下身,穿好裙子,望着姚字据,眼神里射出绵延不绝的爱意,她用手从下身接了一些水,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说,好酸,要来月经了。姚字据没有说话,他很庆幸,为自己达到某种境界而庆幸,也为阿霞达到某种境界而庆幸。
高等男人****女人,中等男人被女人****,低等男人逛窑子。姚字据把自己定位为低等男人,既然是低等男人,那么就只能逛窑子,在窑子里寻找适合自己的女人,如果有幸找到,他想他会去深爱那个女人的。姚字据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女人,他发觉阿霞是那么娇小,是那么玲珑,又是那么热情,蕴藏着的能量彻底地融化了他,他由此变得虚无起来,飘渺起来。
姚字据离开时,说,我走了。声音里没有任何可以揣度的意味,而阿霞也只是说了句再来,他们的对话很平实,平实得如同夫妻之间的告白,没有值得抒情写意的任何潜在意味。姚字据回到家里,老婆看见,说,王石证马上就要洗牌,你可要盯紧些!如果此话放在几天前,姚字据不仅会在意,还会去实施,到了现在,情形已经发生改变,姚字据开始淡化副教导主任这个职位,心里头老想着阿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