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早产,生下你的这个孩子已经一周了。但这个孩子对我和子隐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我们当初做人工授精,只是因为子隐有不孕症,想有一个孩子而已。既然印妮已经流产,那这个孩子我还给你,我们的所有恩怨,从此一笔勾销。刘雅琳。”
欧尔岚看到印昌赫的大掌开始颤抖,黑眸死死盯着信纸,几乎要把它给点出火来。
明明只有那么几段,可他却看了好久,眼神从上到下的扫了好几遍。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限震惊,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接着,这些震惊就通通变成了滔天的愤怒,就像一团团烧得通红的火焰,滚滚而来。
欧尔岚有些意外——原来要他相信,竟然就这么简单。是他们的感情真的还太敏感,太脆弱,太缺乏信任,没有达到牢不可摧的程度,才会让她有可趁之机吧。
信纸终于在他手上被揉成一团,他感觉他的心都快要被愤怒的火焰给灼伤了,想把信纸撕个粉碎,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舍不得,竟然会舍不得。
她这样一走,他如果真的再也找不到她,那她给他留下来的东西也太少了,这封信也是其中之一。
他将纸团塞进口袋,小心地把孩子接了过来,跟欧尔岚说:“你去把印家的人都召集起来,去火车站,汽车站,飞机场追。”
他知道他这么做希望实在太渺茫了——女佣是今早发现这个孩子的,那刘雅琳至少在昨晚就已经离开。一夜的时间,可以逃得无影无踪了。
但现在眼前的这一切,又该让他怎么去相信呢?
该让他怎么相信,她对他竟然从来都没有一点爱,才可以毅然决然地离开他,去跟陆子隐在一起?
该让他怎么相信,一向善良真诚的她,竟会狠到指使陆子隐在印妮的水里下药,让印妮的孩子被生生地流掉,连她的命也差一点保不住,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废人?
该让他怎么相信,最后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就这么扔在门外一夜,任由孩子的脸上冻得那么一大片青紫,只因为这个孩子是他的?
他以为他们是一起翱翔的大雁,彼此依靠着彼此,彼此对彼此忠贞不二,但这些终究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原来他们是一对黑寡妇,剧毒无比。他的毒,是想方设法将她禁锢在身边,而她的毒却是用尽一切办法也要离开他,即使会伤害他,她也无所谓。
*
欧尔岚小心翼翼地走出印家大宅,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还好,一切都比想象的要顺利多了。
王利美马上迎上来,紧张地问:“怎么样了?”
欧尔岚长吁了一口气:“昌赫相信了,他让我现在去外面拦人。”
“这就好。”王利美点点头,“那你现在就去机场一趟好了,不过不要去查什么。依昌赫的性格,接下来一定会派更多的人去找刘雅琳,你暗中吩咐那些人,做做样子就行了,不要认真去找,就说是我安排的。”
“好的。”欧尔岚说。
看着欧尔岚离去的背影,王利美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这一刻总算是放下来了。
她是曾想过要瞒着印昌赫,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后再跟他说。但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她巴不得天天看着她,带着她。而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把孩子带回印家大宅来。
而且她天天看着印昌赫不去工作,而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寻找刘雅琳身上,每天过着焦虑痛苦的生活,她也于心不忍。
所以她咬咬牙把孩子脸上冻出一点暂时的青紫来,再找了个高手模仿刘雅琳的笔迹,写出那一份绝情书。
这一招虽然很险,但也算破釜沉舟,现在总算是成功了。
*
半个月后,在E市的一个中档小区里。
陆子隐和余赛花拿积蓄买了里面的一栋复式楼,陆子隐也找到了一份公司职员的工作,日子过得虽然有些清贫,却还是比较安稳的。
这天傍晚陆子隐下班,在楼道里听到两位大妈在聊天。
秦大妈:“哎!我这儿子都快三十岁了,也算有房有车有好工作,却还没找到个对象,真的把我急死了!”
王大妈:“光急有什么用,他不找,你帮他找啊。”
秦大妈:“上哪找去,是去婚姻介绍所还是去相亲会啊?那些姑娘都只有照片,人还不知道靠不靠谱,我怎么找啊!”
王大妈:“说的也对。不过半个月前顶楼搬进去一个姑娘,独身一人,看起来二十出头,长得挺漂亮,规规矩矩的,你可以留意一下人家啊。她好像挺内向,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我上次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叫什么……刘雅琳。”
陆子隐顿时愣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有一些僵住。
即使知道刘雅琳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刘雅琳”这个名字这么普通,楼上那位一定只是同名同姓而已,但一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地揪一下。
两位大妈走后,他鬼使神差般地上了顶楼,弯起手指,对着那紧闭的门敲了三下。
片刻后,里面传来那个熟悉的,甚至多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声音:“谁啊?”
如果刚刚他心里只是残存着些许希望,那么现在这些希望就如涨潮般汹涌而来,让他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门被打开,站在里面的,果然是刘雅琳!
她本就生得娇小,现在又瘦了好多,看起来甚至就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然而她那双原本清澈,原本快乐无邪的眸子,现在看起来却十分沧桑,似乎经历过如同生离死别般的巨大痛苦,让人看了分外心疼。
当刘雅琳看到陆子隐时,蓦地瞪大了双眸,微微张开的嘴唇怎么也闭不起来了。
就短短的这些天,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家,失去了所有,独自一人住在这幢租来的房子里,苟延残喘着。此刻看到陆子隐,她当然不会忘记他曾经残忍到骗她去医院里打孩子,绝情到给印妮下堕胎药。但现在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太需要家人,需要亲情的关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