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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与狼共舞三


东北汉子瞧苏修女僵在原地,忙压低身子悄声说:“苏修女,这是我家少东。他这人没什么,就是嘴毒。本想着瞒过去,结果,唉,对不住了!”

苏修女尴尬地笑了笑,一门心思都在对方最后的数字上。

车内人说:“之前因为方校长的缘故,我并没让底下的人催前几笔账目。往年方校长在,莫说三个月,即便一年期限我也给得出。如今她不在了,总得有个人接管,只是谁有这样的实力?咱们之间是什么买卖,不需要我多提。尤其近期日本人管制严厉,我也急需资金回笼。所以这几期数目算下来总共是一千整,念在老主顾,少两百,必须现交。”

“先生,能否再宽限几日?”眼下苏修女实在拿不出。

这位少东手里的算盘又响了起来,“前面是旧账。再加上今日用车,来回油钱,还有……”他再次勾起车帘,大致瞟了一眼伤者,“这人身上还带着彩,车里车外肯定得清理,两百是要的。加上前面的欠款,刚刚好,一千整。”

在他重新放下车帘时,已经慢慢走上前的沈紫无意瞧见他手上的算盘,那是一把比男人巴掌略大些的银算盘。

苏修女怕众人闹将起来,耐着性子请求:“先生,这几日确实紧张,过几日款子到了自然不会拖欠您。如今手头能拿出来的,只够给伤者医病。您行行好,受伤的人可等不起。”

“还是那句话: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位少东非但无动于衷,还有意将算珠拨得更欢,显出他漠不关心的态度。

苏修女已是束手无策,一旁的沈紫摸到腕上的镯子,灵机一动,将玉镯从腕上褪下来。她想靠近一些,却被东北汉子拦在,只能将镯子举得高高的,希望车内人能看一眼。

“先生,这枚玉镯是家人多年前收的老玉。我不敢说值多少数,暂且作为抵押总该够了。您家大业大,宽容几日的胸怀还是有的。也请看在伤者的份上,通融一下吧!谢谢了!”她言辞恳切,希图能唤回男人心中哪怕是一闪而过的良善。

车内人轻狂地一笑,语带讥诮:“嗬,你若是拿出同等重量的金镯子,或许我还真依了。玉料宝石在我这儿不好使。你要么金子,要么现钱。一样都没有,我只能派人改日再来了。大智。”男人在唤东北汉子,看架势是准备一走了之。

脾气暴的东北校工气得直骂娘,说咱北方爷们不带这么坑人的!俄罗斯人则吹胡子瞪眼,嘴里迸出一大堆‘这不人道’的说辞。苏修女并不参与骂战,只将全部希望寄托给万能的天父。一面是校方人员的指责声浪,一面是握拳祈祷的教徒,夹在中间的司信最是自在,手中的相机也忙活起来。

沈紫感觉有人在拽自己胳膊,回头看见司信照相的同时,将一个信封递给她。她打开来一看,是十张百元的纸钞。票子是新发行的,上面还飘着油墨味。

“这……”她当然知道他的好意。毕竟钱数太大,她没胆子贸贸然接过手。后来一想,救人要紧,便将玉镯子当做交换的契约:“这个给你,只当抵押的。不过你可得保管好,日后我要赎回来的。”

司信没说什么,只将玉镯收好。

交完钱,一直等着的伤者总算上了车。因为后座空间有限,苏修女只让一名校工跟着去。车走远了,沈紫才问起连面都不肯露的男人,对此苏修女也不甚了解。原先是方校长直接和对方联系,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方校长便让她接管了部分事宜。至于对方的底细,她一概不知。只知道缺什么,少什么,拨个电话便成。

“这还真古怪。”沈紫嘀咕了一句,扭头见司信坐在楼梯口摆弄着相机,便不露痕迹地站过去,轻声说:“你好像很喜欢照相?是记者吗?”

司信咧嘴一笑:“我只是业余爱好。况且我不拍别的,只拍人。”

“为什么?风景不也很值得拍吗?”

“话虽如此,可是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一看照片中神态各异的表情,就会觉得:唔,这些家伙可真有趣!然后一想,我那点牢骚也没什么了不起了。”

“听着好像挺有趣,以后把照片能给我看看吗?”沈紫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好啊!你还是第一个想要看的女孩呢。往后我要开摄影展,一定给你贵宾待遇!”司信又在笑,左脸那个犹如揪出来的酒窝,还真是他挥之不去的印记。仿佛盯的人看久了,也会被醉倒似的。

沈紫转过视线,继而问起别的事情,“那个,你是医生吗?”

“呃,念过几年医科。”

“听口音不像咱们这儿的人?”

“呃?这都能听出来?”他困窘地搔搔后脑勺,红着脸说,“我是从南方来的,还以为自己的北方话学得不错呢。”

“是很不错啊!”沈紫对南方人的印象仅限于书本,但是他能说到这个程度,比鬼子拿腔作势说的中国话舒服太多。“很多南方人肯定不如你!你要相信自己!”她不忘补一句,当做对他的激励。

司信刚想回一句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一把摁住肚子,笑呵呵地看着沈紫。

“肚子饿了?”沈紫也听见了。

他眨巴着眼,开始回忆之前都吃了些什么,回忆到最后满是辛酸的目光,“我好像,早饭都没吃呢。现在兜里没钱了,你能请我吃吗?”

沈紫羞愧难当,赶忙去翻口袋,总算是寻出几十块钱的零票子。她难为情地把钱塞进他手里,低声致歉:“真是对不起,连累了你。那你现在有地方住吗?”

“暂时住在旅社。”司信见她内疚的垂下头,又把钱放回她手中,“放心吧,我会想到办法的。不过呢,我确实想租间民居。只是看过许多家,都不太满意。你有认识的吗?”

沈紫觉得二哥占的院子可以腾出来,便说:“一个带花园的小别院,只是并非独门独户。不过院子里面,倒没别人。”

“好像不错,那改天去看看吧。”司信还有一个条件,“若是这家的厨子能烧些好菜,就最好了!”

“咱们连细粮都吃不上,再好能好去哪儿?都是些粗粮,不晓得你惯不惯。如果手头宽裕,可以去买俄国人的食物,改改口味倒也可以。好的米面都归了日本人,咱们只能眼瞅着。记得你们那边也是吃大米吧?”她见司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故意揶揄他:“怎么,吃不上大米就板着个脸呐?瞧你这点儿出息。”

司信闻言笑了笑,眸子里竟起了一丝落寞。

他盯住沈紫的脸,冷不丁说:“别动,耗子爬到你鞋面上了。”

‘啊——啊——’沈紫蹦起老高,拼命跺脚。等她察觉上了当,花容失色的惊吓模样全被司信收进了镜头里。

沈紫还是请司信吃了一碗羊肉粉丝煲,与他分别之后,她确实动了租院子的心思。如今家里情况不算太好,多一项收入总是件好事。只是她没把握能说服家里人,尤其是享乐惯了的二哥。但是司信这个情她得还,欠的钱也得还,毕竟芸竹学校归她继承,许多事情她都得学着去应付。一路上她想了许多法子,包括学习之余接些针线活来干,或者帮校内的同学缝补衣裳,总之她不能闲着。

眼下,她想了想,决定先跟叔叔吹吹风。

怎知她刚回到家,就听家里人说二哥出大事了。

原来她遇过的游行示威,二哥也参与了。不仅如此,他还趁机抢了几户日本洋行,又呼朋唤友领着一帮人跑去城郊吃吃喝喝,那些从日本人手里抢来的细粮全一锅做了。被人逮着时,二哥嘴里塞满了饺子,一讲话大葱肉馅就往外飙,喷了对面人一脸。据得了信的人说,二哥当场就被警察抽了几嘴巴子,牙都打掉了。

叔叔赶忙派人去监狱,结果从监狱回来的下人说,拿钱打点都无济于事。相熟的牢头传出话,说二哥是被警察厅点了名的,没有厅里的命令,谁都不敢多问一句。到最后,竟是连面都没见着,究竟二哥是生是死,伤成什么模样,大家心里都没底。

听到这样的噩耗,沈氏昏过去了几次,想来儿子是凶多吉少。沈文忠已是焦头烂额,还要忙着叫大夫,忙着想辙。奈何所有能够说得上话的关系全都拜托遍了,就是没人敢理这茬。他后来想找毓启,被沈紫当场驳了回去:“叔叔,这事儿交给谁都不好办,可别再为难人了!”

沈文忠气得跺脚:“都怪嫂子平日里纵得你二哥无法无天!这回可好,捅大纰漏了,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唉,只是他也不算个人物,怎么就被警察厅的盯上了?给钱也不收,到底图个啥啊!”

这话点醒了沈紫,被警察厅盯上,也就是被伊藤清司点名。伊藤清司图的是什么,她不能不清楚。只是这些实情她没敢告知叔叔,只让他把家里准备打点的财物拿出来,她亲自去趟警察厅。沈文忠哪里能放心,一百个不答应,不能说叫鬼子再搭上一个去。

沈紫为了宽他的心,连声说:“叔叔,您放心吧。警察厅的副厅长我认识,原先芸姑姑的葬礼上,我们还谈过几句。咱们现在托的关系,哪个能跟副厅长搭上腔?您若真不放心,就让家里壮实点的陪我去。”

到了这个地步,沈文忠也确实无计可施,唯有挑了府里最靠得住的仆人,陪着沈紫一同去趟警察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