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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插翅难飞五


伊藤清司自顾接下来:“应该听说过的吧?现在可是军医部的风云人物。”

“在东京帝国大学期间,曾经听一些从京都来的教授,说起过这位前辈。是个能干大事的人才。”

“哦!”伊藤清司拍拍脑门,仿佛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差点忘记——为日本侨民谋福利的事情呢!”

鹰司信平试探地问:“可以问,是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本来满洲皇帝造访日本期间,是不应该闹出不友好的事件。现在倒是师出有名了,几个笨蛋可打开了这扇门呢。”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鹰司信平附和道。

伊藤清司意味深长地笑:“是啊。信平君,想不想看怎么捉老鼠?”

“去哪里看呢?”他的话相当隐晦,可鹰司信平听得出里面的阴谋。对方适时卖起关子,报了个地名:“南岗。”

南岗很大,屯子也很多,典型黑土地。

这里农作物向来丰富,品质又好,当地农民是宁舍命也不肯舍弃,这片祖祖辈辈赖以为生的田地。托这样好的环境,谢伯的身体拖得比预想的要长。尤其当他知道,许崇业把儿子和女儿都找了回来,病入膏肓的身体回光返照般精神起来。

谢伯努力睁大浑浊的双眼,透过因为疾病而逐渐模糊的视线里,认出一个似乎很亲近又似乎很遥远的脸孔。听到那道身影悲怆地喊了一声:“爸!”他马上认出来,那是他的儿子,一点不假。

“回,回来就好。”谢伯艰难地抬了抬手臂,没法子摸到儿子的脸。还是儿子抓住他皮包骨的手,大哭了一场。谢伯见还少个人,有些焦迫地问:“你妹妹呢?没跟你一块儿回?”

谢青鸾的哥哥顿了顿,侧身望向惊魂未定的夏芳芝。

见她犹豫不决,许崇业在她背后悄悄推了一把,“去吧。只当带你姐姐回家吧。”

夏芳芝原本还有些抵触,瞧见谢伯满怀期待地向这边张望,不觉心软下来。她挪动步子,还没走过去,就听谢伯一边流泪一边结结巴巴地轻唤:“青,是青儿回来了?”

“是青鸾回来了。”青鸾的哥哥一说完这句话,飞快捂住嘴巴背转身。

“青儿啊,你到底去哪儿了?爸爸找得好苦啊……”谢伯扑腾着枯黄的手,很想抓住那团模糊的影子。他很想把它抓进手心里,还当做是一颗小种子,盼着它重新发芽,陪着它重新成长。可这一切他还没说出口,便被抽泣声打断。

“青儿,爸爸对不住你们。好不容易咱们团圆了,家却没了……这可怎么好呀!”

谢伯愧疚的神情,瞬间让夏芳芝想起自己时常自责的父亲,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她噗通一下跪到谢伯面前,哽咽地喊了声爸爸。谢青鸾的哥哥不免触景伤情,想到不在人世的妹妹,不禁抱住他们大哭了一场。

沈紫最是受不住这样的场面,跑到屋外偷偷哭起来。余光瞥见许崇业跟了出来,她匆忙擦干泪,佯装无事。许崇业默不作声地走到柴火垛旁,从垛上晾晒的干草堆里,随手抓起一把。

他走回沈紫身边,“这里风大,过来这边。”

沈紫默默跟着他,两人绕过屋前的矮土墙,看到隔壁有块空地用树枝围成栅栏,两只棕色骆驼正跪在地上休息。它们鼻孔周围的绒毛上挂着几滴水珠,有只骆驼大概是用力吸了几次气,把水珠也一并吸走,痒得它狠狠打了次喷嚏,唾沫星子喷到刚凑上前的许崇业脸上。

沈紫忍俊不禁,递了块手帕给他。

许崇业气得牙根痒,骆驼则气定神闲的平视前方,压根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待到许崇业讨好的递上几根干草,它们葵扇般浓密的睫毛才勉强眨了眨,然后懒懒地用舌头卷走干草,依旧对他们不理不睬。

沈紫也小心翼翼地递了几根干草,趁骆驼伸头过来,她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额头,笑着说:“原先我以为蒙古矮种马最可爱,这会儿看到骆驼倒真觉得稀罕。东北的气候,它们受得了?”

许崇业喂另一只:“沙漠那边最多,丝绸之路不就是靠它们。咱们这儿多半是路过,这两只还是村里临时落脚的商队养着的,过些时候就走了。”

“诶,你怎么连村上的秘密都知道了?”

“我家有间工厂收的原料,都是这片屯子提供的,主要是品质好。一来二去的,我也顺带认识了村长。所以我把谢伯安排在这里,也得亏屯里人帮着照看。”

提起这个,沈紫顺势说:“其实我认得谢伯。他在我家典当过东西,一个普普通通的玉料花盆。我还在想,要不要把东西还回去。”

“当了多少?亏你一直记得。”

“当了一百块。”她并非记性好,而是当初谢伯抱着花盆走投无路的样子,怎么也挥之不去。“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为了寻找儿女,才落魄至此。”

许崇业静静听完,抬头见太阳渐渐西下,招呼道:“回去吧,不早了。”

他们刚走回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许崇业最先冲进来,一眼便看见谢伯倒在儿子怀里,已是回天乏术。须臾,断了最后一口气。

谢伯是否带着遗憾,是否看穿假冒的戏码,没人替他作答。正因为无从获知,在场的人反而更觉得难过。

生离死别,总归是最伤人心的场面。

或许沈紫能控制眼泪,却无法遏制内心不断发酵的情绪。

她不愿再哭,却愿意纵容夏芳芝,让她在自己怀中哭个痛快。于她而言,这是最好的安慰。

良久,良久。

谁也不记得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只知道日暮西山,房间里已是昏暗一片。

没人记得点灯,大家或坐,或站,或垂立窗前,彼此没有一句交谈。

屋内寂静无声,直到村子里开始狗吠,一家,两家……忽然间全村的狗都在吠叫,发狂一般。

摩托车的轰鸣和整齐的军靴随即而至。

鬼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