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满腹疑问的鹰司信平,找来几间监牢的负责人,一个个询问今天送来的犯人里是否有叫沈紫的。他记得,跟沈紫一起伪装的,依稀还有夏芳芝的身影。
好端端的两个女学生,为什么要冒险假扮狱卒?并且认出他也只敢装作不知。怎么想,都觉得太多古怪。
果不其然,狱卒承认有个私通地下党的女学生叫沈紫,现正关在地下囚房。鹰司信平以查验身体为由,要求先去一趟地下室。
地下室关着的,当然是假冒的。显而易见,沈紫是逃狱了。
“她们是沈紫和夏芳芝吗?”鹰司信平指住她们问。
狱卒们一口咬定,“是。就她们俩!”
“我再问一遍,她们是不是沈紫和夏芳芝?你坦白,我给你活路。说错一句,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鹰司信平一发狠,知道兜不住的狱卒吓得双膝重重跪在地上,道出实情。当鹰司信平听到金文辉如何欺凌沈紫和夏芳芝,又是如何被人替换,他径直来到金文辉所在的牢房。
说来也巧,被砸晕的金文辉渐渐苏醒。鹰司信平不动声色地招来狱卒,附耳交代一番,狱卒立刻掏出警棍把人砸晕,拖到****男犯人的囚笼。
金文辉的衣服已经被剥去,在地上被男犯人翻转几下,像极了沾满黑芝麻的驴打滚。男犯人咽了咽口水,随后呵呵地诡笑起来。
鹰司信平厌恶地用手帕捂住口鼻,不仅仅是因为那人身上的腥臭,还有他露出黄牙一脸猥琐的笑容。这让鹰司信平相信,接下来的画面对金文辉而言,或许相当残忍。
他也闪过一丝犹豫。
最后,冷眼离去。
*
金文辉被一阵撕裂的痛,渐渐唤醒。
他察觉出是下半身出了问题,而且还是赤身裸体的横陈在台上。他进一步感应,屁股像是压着什么粘稠的液体,冰得人格外不舒服。待到他将这种情形,与某些特别体验相重叠,吓得彻底睁开眼。
此刻,他已身处手术台。紧邻的手术台上,有尊堆不下的白花花肉身。他定睛细看——是只肥硕的大白猪。肥猪四仰八叉地躺着,不知是死是活。
处境相同的金文辉也被人捆住,任由宰割。
慌乱间,他听到有人在身侧浅吟低唱,一股透心凉的寒意顿生从头皮直达脚底。他看到左前方出现一缕白光,明晃晃的,十分扎眼。当有个身影遮去光源,他才发现哼着曲子的是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以及他手中不断翻转的柳叶刀。
刀片很小,却很闪,也很锋利。
割在身上是什么感觉?金文辉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尝试!
他拼死挣扎,不断弄出声响,可惜他的嘴被人堵上,喉管那点虚弱无力的****,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男医生开始动手了。
柳叶刀熟练地从猪的喉管拉出一条红线,经过胸口,越过腹部,直到生殖器的部位。有些血溅到金文辉脸上,眼里——更多的鲜血则从红线里涌动出来,染红了铺着白布的手术台。
男医生握住大拉钩似的工具,当着金文辉的面,将那道细小的红线扒拉成巨型裂缝,犹如孤峰在地动山摇中,被硬生生扯出的一道峡谷——嘭、嘭、嘭、男医生有节奏地在猪肋骨上敲打锤子,金文辉再瞪大眼——哗啦一下,骨头分离,彻底翻出了各种内脏。
有个东西还在跳——
“这是猪的心脏。”男医生捧出那团挑动的器官,用着俏皮的日语轻轻地说,“看见了吗?它还是活着的。”
金文辉听不懂日语,可他明白:猪是活着被人劏了!
那他呢?
他再次昏了过去。
手术完成,金文辉被人带回了牢房。
鹰司信平算过,还有几个小时麻醉才会醒来。想来,应该可以帮他们拖延住时间。这些内情,还是狱卒跟他坦白的。连狱卒都没料到,他居然没有举报,反而是配合狱卒掩盖下来。
从他的处境看,这无疑是恶劣的背叛。
他想起第一次被关东军带走,第一次见到伊藤清司,对方那句话始终回荡耳畔:“我们都是帝国之子,无论过程分化出多少条道路。最终,你和我会回到同条阵线。因为支撑你的,是日本人的血液。未来属于你的怜悯,只会越来越有限。”
为此,他抗议过,也任性地说出:“或许我们的出发点是一样,可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自己的国人,自己的国家。我和你从来不一样!”
“难道你忘记,自己为何而来?”伊藤清司这句质问,在他心里扎了根。也因为这句话,他选择了逃避,甚至几天都不与沈紫见面。
原以为,他还能躲得更久,然而在神社见到沈紫以后,他开始相信有些缘分是注定的。
在国家以外,他希望能替她遮风挡雨。
“信平君。”
鹰司信平心里一紧,转身面向缓步而来的伊藤清司。
“没有妨碍你的工作吧?”伊藤清司背负着手,军靴在封闭的地下室显得更加响亮。只要听到他的脚步声,所有犯人都绷紧了神经,缩在避无可避的角落。
鹰司信平从这些人的反应里,进一步了解到眼前这家伙。他知道不容易对付,却还是镇静地迎上前:“伊藤少佐。您想要帮忙吗?”
“这可不是我的专长。”伊藤清司乜斜着眼,若无其事地扫视着牢房,“还是杀人比较在行呢。”
“在下可是听闻,伊藤少佐在陆军士官学校的武斗成绩可不太好。”
“啊,好像真是哩。”伊藤清司怅然,“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光靠斩杀人,就能建立政权。如今,这里才是关键——”他点了点脑门。
鹰司信平淡漠地一笑,俯身去收拾医疗箱,然后走到前面回头喊了一声:“伊藤少佐,不介意送我一程吧?”
“当然不介意。”伊藤清司耸耸肩,收回了探视牢房的目光。
一坐进车内,鹰司信平佯装闭目养神,刻意回避掉与伊藤清司的交谈。可伊藤清司似乎有些不识趣,有一茬没一茬的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题。
“信平君,听说当今贵族院议长支持皇道派,这可真头痛。”
他继续聊起政界琐事,鹰司信平即便不感兴趣,还是象征性地微微颌首。
他又说:“是呢。武士和贵族,自古就是很难融合的两个团体呢。”
“可能吧。”
“如果要贵族院批准耗资不小的军部项目,困难重重吧?光靠军部的私募资金,怎么也不够的呀。”伊藤清司颇为感慨地叹气,“信平君,加茂部队对你而言是怎样的存在呢?”
他忽然一转话锋,鹰司信平着实怔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