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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与虎谋皮五


坐车容易,坐过站可就麻烦得很。

一想到往回走的路程,以及白白浪费的车资,沈紫就没少跟许崇业抱怨。许崇业说找车,她不肯,嫌他大手大脚惯了。可真要从火车站附近走回傅家甸,也不是三下五下就能到的。

许崇业说:“那我陪你回去吧。”

沈紫不领情,嘴里还含着没吃完的槽子糕,“谁要你陪来着?用处还不如这一盒子糕点大。”

许崇业双手插袋,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后面,神情却流露出是他牵着前面的人,“路途远,不如咱们说说笑话解解闷?”

“你不说话就挺招笑了。”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刻薄,沈紫抹抹嘴边的残渣,不好意思地说:“别介意,我只是觉得你真没必走冤枉路。”她从怀里摸出谢青鸾的怀表,递了过去,“看看,是她的吗?”

许崇业接过来一看,确实是谢青鸾的。只是表内被撕毁的相中人,他着实没有印象,只是想到谢青鸾一家子的遭遇,什么兴致都提不起来。

沈紫也是瞧出他的心思,隐约说道:“你前些时候不是提到,谢青鸾的父亲一直盼着见到儿女最后一面吗?其实,我倒有个主意。不如找个样貌相似的顶替,兴许也能糊弄过去。”

说完,她留心许崇业的反应,见他眉心微蹙,便接着说:“我今日在学校遇到一个容貌和谢青鸾极像的女学生,如果拜托她的话,应该不难成事。而且我问过苏修女,这位女学生是前不久才入学,家境谈不上好。”

许崇业深深望了她一眼,忽然爽快的应承:“好啊。”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谢青鸾还有个妹妹?”

“你想知道什么?”她的试探到底被许崇业察觉出来,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有话不妨直说,我们之间不需要拐个弯。”

沈紫索性抛出疑问:“你究竟认不认识夏芳芝?若从未听说,你头先听到我说起容貌相似的人,为何不是惊讶,反倒迟疑?何况她家境贫寒,即便芸竹学院准许这样条件的学生免费入学,可她住校的费用到底得自理,总得有个资助人。如果你是想用她来试探宫崎鸢,我倒是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宫崎鸢待她不同。”

许崇业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由着她继续说。

沈紫的语气开始不友善,变得相当沉重:“谢青鸾死得冤,我都知道。可是不能因为她死得冤,你就让另一个女孩子往火坑里跳!若有幸揪出真凶自然好,若是不能呢?夏芳芝的下场又该如何?即便她同谢青鸾并非亲生姐妹,一命换一命公平吗?”

“是她自愿的。我从不知道青鸾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可她们长得实在相像,以至于夏芳芝主动找我时,我一点也不怀疑。”许久,许崇业总算说出了实情,这样的决定对他而言同样艰难,“她手里有青鸾亲笔写的信。原来青鸾背着家里人,偷偷去找过生母,也知道多了一个妹妹。比起她的境况,夏芳芝的处境只能用潦倒形容,所以她每回在书信里除了寄些钱,也会找时间教妹妹念书习字,并不因不同父亲而显得疏离。在她出事的当天,夏芳芝如约来到女高附近的书店,因为那天是夏芳芝的生辰,青鸾答应给她庆生。等了一阵子,夏芳芝看到青鸾跟一个女老师坐车离开学校,当时她还奇怪,然后此后她们再也没了联系。那个女老师不必说,你知道是谁了。”

至于怎么找上许崇业,沈紫想,必然是谢青鸾在信中提及过这个挚友。而夏芳芝要找上他,肯定是花了一番周折。

她不由担忧地说:“无论如何,这一招太冒险。谁知道宫崎鸢是怎么想的?难道不会私底下去调查吗?”

“能经由人查到的,我自认也会让人抹得干干净净。”许崇业望向眼前的道路,明明是如此宽阔,为何许多人还是被逼得无路可走?

他看到一户民宅的墙面上贴着告示,走进才看清是马迭尔老板很久前的寻人启事。被枣红色笔迹重重包围的‘悬赏’二字,早已没了张贴之时的紧迫,因为被绑架的少东前阵子被发现横尸乡野,死状凄惨。他怕勾起沈紫的心事,赶忙遮掩,还是被眼尖的沈紫瞧见。她一看内容,脑子里立刻闪出玉珍和毓启的画面。

玉珍已经去了,少东可还在?

沈紫不愿再多问,回首冲他一笑,“走吧。路还长着呢。”

回来的路程确实很长,不想两个人拌拌嘴倒也拌到了沈家。

夏芳芝的事,沈紫权当不知情。

而许崇业能这么快认了,多少是相信她的为人。也是因为她容易信错人,他才特意来这一趟。

起初沈紫并不知他的用意,老觉得这个人怎么还要跟进家门。后来听门房说许家送了好些礼,她又在大厅见到叔叔和母亲正挑选礼物,才算是悟过来。原来早在她碰到许崇业的时候,许崇业已经让底下人先去了趟沈家,选的都是同记旗下最出名的商品。

其中有个新花样的乔其绉料子,沈氏最是满意,左左右右摩挲了许久。沈紫进来时,她还在跟裁缝交代事项,生怕夏天的旗袍没做几身,东西白糟蹋了。等裁缝欠身离开,沈氏才注意到沈紫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个陌生男人,脸上立马阴沉下来。

许崇业上前给沈氏和沈文忠作揖道好,又表明身份,沈氏的神情才算好了些。只是没嫁人的姑娘怎好随便跟个大男人出出入入,悄悄把沈紫拽到一旁,责备了她几句。

许崇业生怕沈紫受委屈,连忙道出来意,“沈夫人请勿见怪。我是想入股沈小姐的芸竹学院,所以才找上沈小姐。也是因为沈小姐为人良善,对外界少有戒心,我便自作主张贸然拜访,主要想让沈夫人和沈叔叔知道许崇业是何许人也。长辈们阅人无数,自然比我们老道得多。”

沈文忠颇为赞同地点头,“这话不假。小紫到底年轻,许多事情不如我们这些老家伙看得透。许少爷带着这般诚意来,可见不是那些阴暗小人。男人大丈夫,本该光明正大些。”

看家里人不成,看外人他还是在行的。开始他寻思与许家素不往来,平白拿人东西实在不像话,但见送的是雕工不凡的弥勒佛造型的歙砚,脑子便发懵了。再说许家向来声誉极好,此刻见到许崇业,确实比一般的公子哥稳重得多。

至少眼前的许少爷,比起有了妻妾的毓启顺眼得多。

他刚想问点什么,沈思远忽然从外面跌跌撞撞进来。也不知是遇到什么高兴事,把他乐得像个猴儿似的,胸口拍得砰砰作响:“娘,叔叔,这次我可替沈家长脸了!你们就跟着沾光吧!”

“思远,有客人在,别净说些不害臊的话。”沈文忠一呵斥,沈思远也尴尬地笑了笑。

还不等沈文忠教训他莽撞,他倒先跟许崇业打起招呼:“哟,这不是许家的大少爷吗?我是沈紫的哥哥,沈思远。你好。”

许崇业微征,起身回礼。

他不认识沈思远,沈思远却认得他。

市里有头有脸的几户人家,沈思远早就摸了个透。往后想在官场上吃得开,他眼力见自然得好。只是他闷在肚子里的小盘算,沈紫倒是清楚的,就好比他在金文辉跟前的‘神气样’,时常在脑子里蹦跶。

沈紫垂着头,冷不丁说道:“许家不缺儿子,孙子辈倒是没人。”

此言一出,沈文忠和沈母都不悦地瞪住她。

沈文忠训斥道:“如此没有分寸的话,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该说的?还当着客人的面,真是不成体统!”他看向许崇业,干笑着打圆场,“这丫头都是被我们纵坏了,说话也没个轻重。让许少爷见笑了。”

许崇业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随即主动问起沈思远:“不知道沈少爷是哪年生?”

沈母插嘴道:“庚戌年,立夏那天生的。”

许崇业一笑,又赶忙作个揖:“那我得喊一声大哥,往后可得多加照应小弟。”他和沈思远同年,不过差了几个月。

看他主动示好,沈思远更是得了脸,真就拉他称兄道弟起来。

沈紫暗地里白了许崇业一眼,恰巧被他撞见,还冲她挤了挤眼睛,不知是磕碜她,还是故意气她。恼得她干脆撇过脸,直往内院走。

许崇业闷声笑,回头问一脸喜庆的沈思远:“刚才看沈大哥那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啊?”

被他问起,沈思远才压低嗓音说:“你知道马迭尔少东绑架的案子吗?”

“知道。前些时候说少东遇害了,也不知道谁干的。”许崇业自然听过。

这件绑架案闹得很大,连法国领事馆都派人跟满州政府交涉过,到最后双方谈崩了,找到的只有一具遗骸。马迭尔的老板为了赎回儿子,耗尽了人力物力,儿子非但没能平安找回,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其实大家心里都猜准保和鬼子有关,只是谁也不敢往这里面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