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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风起云涌八


“这是自然。”沈思成刚乐呵一阵,忽然听见对头的声音由远到近,由虚到实。一抬头,正对上沈思远眼睛。

见他蜗行牛步地走来,一只手里还拎着几个油纸包。行头也与在家时不同,俨然换了个姿态,连叼着烟卷的手势都刻意透着派头。沈思成冷笑的侧过脸,呷了口小酒,笑说:“这天还真有刮邪风的时候。”

“大哥,可别损我了。上次是做弟弟的理亏,您海量汪涵,千万别往心里去。”沈思远搭住大哥的肩膀,敬了一根老巴夺的香烟。

沈思成瞟了眼,并不接,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抽惯了双鹤,一时改不掉。”

沈思远的腰弯得更低,“双鹤不也是老巴夺出的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瞧他说得言辞恳切,又不见往日的张狂气性,沈思成倒不好把架子端足了。他掏出自己剩下半包的双鹤,痛痛快快地丢给对方,“别说做哥哥的欺负你。也是你平时耍横要强做得太不地道,这一套在我面前不好使!做人啊,还是得谦和些。该装孙子装孙子,没大爷的命就得学会缩脖子,弯个腰。诶,无论好歹,都跟人陪个笑脸,点个头的,礼多人不怪。我是混得久了,才告诉你这些。不是一家人,我还不稀得说。”

“是是,大哥见多识广,说的都在理。”沈思远又帮着点火,见大哥吧唧吧唧地吸上一口烟,这才将目光投射到沈紫身上,说:“大哥,我特意买了烧鸡,还有北平朋友捎带的一点熏花面狸肉。我见着是好东西,赶忙带给你们尝尝。”他嘴里讨好大哥,眼睛盯着妹妹。

沈紫看出他想跟自己套热乎,冷不丁地站起身:“大哥,我吃好了,先回房了。”沈思成只顾着点头,注意力全在筷子刚夹起的熏肉上头。

她一离席,沈思远立马补了空位,坐在大哥旁边又是夹菜又是敬酒。她当然清楚大哥这人好面子,穷讲究,最是受不住被人捧。母亲也是,一听说二哥回来了,前一刻还病怏怏的人,这会儿精神头和胃口都好了。尤其见到二哥端来一小碟花面狸的熏肉,又跪在榻亲自伺候,母亲的眼泪就没断过。拉着沈紫说了好半天的话,每句话都离不了二哥,说二哥懂事了,开悟了。

守在旁边的沈紫不胜其烦,找个理由先退了出去。她没做过母亲,无法理解母亲对于孩子的宽容为何每次都能凌驾在道理之上。或是说,无限支持孩子才是做母亲的道理。怎么琢磨,她都觉得怪异。一比较起来,她更怀念叔叔。

从老板娘那里拿到的书,成了叔叔最后的遗物。她翻看的时候,发现有两本古代异闻志,各自提过关于紫重楼的传说,但是说法大相径庭。一个正如她所知道的,关于驸马被砍的头颅,以及金朝公主将驸马送回家乡黑龙江。另外一个传闻便有些恐怖。

传闻说到千年以前有位书生颇懂养花之道,所养花卉外间皆不得见,无论形态香味价格都远胜坊间。书生为人自傲,又仗着家世高人一等,每每遇到求花者都会命人匍匐于地学狗叫,并以画作记录求花者的窘态,最后画押方才出让。有一日,街市有少年叫卖鲜花,所栽品种闻所未闻,奇香可飘百里。霎时间,求花者众。书生因见此花甚奇,也曾买下一株,却养不过三日便会枯死。此时,少年名声大噪,连宫中都有所耳闻。书生心生嫉妒,假意拉拢少年于家中喝酒。少年不胜酒力,告知养花秘诀,每日需以人乳浇灌,且扬言****香最能抚慰花朵。书生闻后,潜心栽种,隔年秋后果真培育出花中魁首,名为紫重楼。一时间,求花者趋之若鹜,宫中也曾挑选两株以供妃子们赏玩。书生风头一时无两,却被近日追寻狐妖到此的道人当街训斥。

道人在求花者面前,让他们手中所捧紫重楼显出原貌,众人方知每株花后都跟着一名血肉模糊的女鬼,顿时惊恐失色。书生辩解,却不敢直视女鬼,后被道人点破,招来衙役于书生的花圃掘出新鲜女尸数具,骸骨若干。而每具女尸胸口生出的鲜花正是紫重楼。询问之下,书生道出曾以人乳栽种不见效果,便从各处买进处子孤女,残害后趁有余温将花根移入胸口,以处女血****香供养,结出的花果真与众不同。书生事败,行刑前日忽然梦见一只狐狸,摇身变为当日的少年。少年梦中笑道:“往日你取笑他人,今日沦为阶下囚,滋味可好受?当日人乳养花皆是戏言,只为引你入彀。岂知,你心狠手辣,比我兽族更甚。”书生恍然大悟,方知被狐精戏弄。而紫重楼的花种,虽被众人要求摧毁,最终得以保留。此后官方下令,非庙宇道观非依山傍水之所皆不得私自种养,并将紫重楼更名为血重楼,以警世人。

沈紫读到此处,只觉第二段传说不过是民间鬼怪故事,然而附注的一段话相当耐人寻味:北宋年间,曾有云姓卖花女提及家中百年茶花树,正是源自血重楼。这无疑让鬼怪事,真假难辨。她忽然灵光一闪,云姓卖花女?她连忙重新翻阅前面一本书,果然看见与驸马私通的卖花女也姓云,而那期间北宋并未灭亡。叔叔也早早用笔圈了名字,看来是有心提醒她。

只可惜,书中只字未提云姓卖花女的结局。想必是这位多情驸马乔装入宋地,偶然经过一处篱笆墙外。适逢墙内百年茶花树开,妖娆姿态北方少有,一时被花迷了眼,也因此邂逅了人比花艳的宋女。沈紫捂紧胸口,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怎么也压抑不住,即便只是联想的画面,竟也让她面红耳热,不自觉地想起和司信在丁香花下的嬉闹。她与司信,卖花女与驸马,岂非都是面临过艰难的抉择,却还是无法阻挡想要更靠近的****?但是结局,她不想如此惨烈,也压根不敢去想。

她生平第一次学着写情书,有些说不出口的话,或许变成文字会更能表达心迹。只是她怎么也开不好头,写了许多遍,要不嫌做作,便是太露骨。最后伏案睡着了。醒来是被外面的打斗声闹的,她披上衣裳摇了摇隔壁屋的舒儿,拉她一块壮胆。刚出门便见厨娘扶住鼻青脸肿的门房往里屋来,她赶忙迎过去,“这是怎么了?”

门房喘着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厨娘刚要开口,遥见沈思远从东院出来,便不再言语,还是沈思远主动接了话茬:“大哥刚才被协和会带来的巡警抓走了。他私卖鸦片被人举报,人赃并获。”

沈紫一脸讶异:“怎么可能?大哥已经下了心不干了,东西不是都丢了吗?”她望向最知道内情的门房,却见他苦着脸说:“大少爷是不准备干了,可是协和会的走后,他舍不得扔,自个儿藏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协和会的一冲进来很快就翻了出来。我还想着说情,没讲两句就被打成这样。幸亏二少爷赶来了,否则这帮人未必肯停手。”

“那现在怎么办?”动静闹得这么大,沈紫担心母亲受不住。

沈思远愁容不展,只是叹气:“恐怕不容易。那个巡警我认得,他的头是金厅长的一个远亲。金少爷和我们一向不和,如今好容易逮到机会,还不得下狠手。唉,为今之计我只能先去监狱走动看看。家里还有钱吗?”

大哥赚的那些钱肯定不得够,沈紫把心思都放在紫重楼的玉佩上。她刚动这个念头,二哥突然问了句很离奇的话:“你身上有没值钱的?比如金啊,玉的?老玉才好。”

沈紫忽然看向他,心中一紧:“一定要老玉吗?我倒是有个当铺收的老玉镯子,好使吗?”

“那个能值几个钱?救人要紧,你还不舍得更好的?”

二哥的话让沈紫沉思了许久,半晌方才沉声说:“好,我去想想法子。”

第二天清早,她马上去联系许崇业。其实她最想找毓启,毕竟他和金文辉认识,更能摸清内情。碍于司信的关系,她还是转去拜托许崇业,一来想让他帮忙安排进监狱一趟;二来也是想抵押玉佩,先换点钱以作打点之用。电话里许崇业不方便多言,见了面倒一通斥责:“你也太见外了!这种时候需要什么,开口就是。若要你拿东西抵押,不是趁火打劫吗?我要没能力肯定不搭腔,能答应说明承担得起。”

沈紫解释道:“是我小心眼了。那这事还得许大哥帮忙疏通疏通。有些话,我得亲自问问大哥。”

看她实在焦急,许崇业马上调动人脉,很快便打通当天值班的狱卒,带着她去见暂时收押的沈思成。沈紫看到大哥时,他刚受完刑,脸上手上就没一块好肉,连最宝贵的脑顶也被鞭子抽出一道道血痕,头发愈见稀少。

“大哥。”她心酸地喊了一声,围过去才发现大哥正数着掉下来的头发,浑然不觉有人叫他。他或许是疼得麻木了,开了花的头皮淌下来的血水盖过眼尾,也不见他吵疼或是擦一擦。他只是蜷缩着根本缩不住的浑圆身子,专心数着带血的头发。此番景象,沈紫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猛地抓着柱子,呼吸都觉撕心裂肺:“大哥,大哥,我是沈紫。你听到了吗?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