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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风起云涌六


走廊并没有风,沈紫却像置身冰窖,连同人擦身而过微带的轻风都能让她不寒而栗。她紧紧揪住胸口,把所有的眼泪与委屈都藏在那里。她不能明白鹰司信平突然间的变化,自己已经决心送出一件贵重的礼物,却遭到对方拒收,怎么找理由找安慰,她都觉得很不堪。

为什么他要说对不起?难道因为不喜欢吗?这个答案让她沮丧到极点。连怎么回的教室,她都忘记了,只知道夏芳芝打量她很久,眼光一直停留在她领口。后来她意识到,领口的纽扣松脱了,慌得她连忙扣牢。

别人或许不清楚,夏芳芝可是了解的。从校门口的对峙,到司信气急败坏地拽她走,自己都看在眼内。只是她看不懂,男女间为何会闹别扭。这点还是守在办公室窗边目睹好戏的宫崎鸢最能理解。当时她叫上自己,简单问了几句后,忽然哈哈大笑,夹在指间的烟卷也跟着起哄,一闪一闪地,仿若洞察人心的眼睛。

宫崎鸢教导她:“还不明白吗?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可不是眼泪,而是示弱。男人天生耳根子软,又英雄主义,随便几句瞎话,真当自己能佛光普照,可以担负得起一个女人甚至很多女人的一生。你记住,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经不起被人崇拜的****。还有,任它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大大小小的误会。还是他厉害,不过送了一个食盒,便挑起这些是非。别小看了鸡毛蒜皮的琐事,积累个几次,能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所以,情比金坚,是缺了一把火去炼。”

夏芳芝听得云里雾里:“可是他们不都没有问过,午饭是谁送的啊?问一问,也许不是那么回事呢?”

“不需要问,他们已经在心里给出了答案。否则,又怎会叫误会?”

直到这会儿,夏芳芝还是不能理解透彻,可她从宫崎鸢冷漠的脸上看到一种智慧;如同那只烟卷,个头虽小却是黑夜里不容忽视的光亮。她想变成这样的人,独立、神秘、还有不输给外表的头脑。或许司信这类优秀的男人,也能注意到自己。

她见沈紫神情恍惚地趴在桌上,竟有几分瞧不起,故意说:“你后来跟司信干嘛去了?我看他气冲冲的拽着你,别是动手了吧?”

沈紫闭着眼,根本不想回应。可她越是沉默,夏芳芝反倒问得更勤,闹到最后她厌烦地喊了一句:“你能不说话吗?他的事情,你跟着操个什么心?”

碰了一鼻子灰的夏芳芝自知理亏,撇过脸也不再搭理她。

熬到下午放课,沈紫还没能解开心结,而鹰司信平也没来找她。只是为了不影响稍后的见工,她权当做了一场梦。等到舒儿和许崇业都来了,她遂收了心,一起去服装厂接受考核。到底还算顺利,总算被录用了。

许崇业通知她们明天来上班,若是时间上调整不过来,她们可以拿回家做,只要不误了工期便可。送她们回去的路上,他还预支了一个月的工钱,大概是料到沈紫会拒绝,话头也说得很直白:“你可别推推阻阻了。难道你手头很宽裕?再说我预支你薪水,是让你不好意思拖我的活,有什么可感激的!忘了?你的玉还在我这儿呢。”

沈紫仍是不忘道谢,只不过因为鹰司信平的事情,情绪一直不高,话也少了许多。许崇业不是没看出来,岔开话题:“杂志的事情考虑怎么样了?我前些时刚盘了个印刷厂,若真有这心思,跟我说声就好。至于钱,”

“许大哥,你还愿意入股吗?若是肯,明天咱们就签合同。”

许崇业想了想,爽快地回答:“成!这样办杂志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想到第一期的主题是什么吗?”

沈紫怔怔地望向车窗,市井百态如一幕幕电影画面掠过眼帘,而治安区以外,却是另一番景象。她悄悄闭上眼,疲惫地说:“如果可以,就以‘家’为主题吧。”

许崇业不太赞成:“这个主题容易犯禁忌,当局最近管得严。前几次文教部就制裁了几间学校,还抓了学生会的骨干学生,说他们散播谣言。什么谣言?我看了,无非就是小字报用了比较尖酸点的语调,调侃了一下时事。浪人被杀的新闻看了吗?关东军上个月在山海关集结部队,对国民政府施压,使的伎俩就是天津两个日军雇佣的汉奸被人暗杀。他们急了眼,跳出来说是国民政府公开的挑衅行动。本来这事就还没平息,现在哈尔滨又出了这档子事,所以学生们猜测会不会是日本人自己干的,把屎盆子扣国民政府脑袋上,故意挑事想打仗呢。他们也是太年轻,这种事私下说说就好,当成段子调侃,能不招祸?我说这些,也是让你看清现下的情况。”

他后面还说了好些话,沈紫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一味看着街景。有时被身旁的舒儿提醒,她才恍悟,随便搭上几句,又继续发起呆。

送她们回了家,许崇业忽然单独叫住沈紫,犹豫许久才问:“出了什么事吗?愁容满面的。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问,自己别胡思乱想,尤其别钻牛角。”

原本还情绪低迷的沈紫,心下也觉得怠慢了朋友,赶忙挤出一丝笑:“许大哥,让你担心了。我没什么事,只是功课上有不明白的,解开就好了。”

许崇业点点头,“想通了就好。”见四下无人,他拉她到车内轻声问:“你的日本朋友除了是神社的宫司,真正的职业是什么?”

他问得神秘,沈紫慌忙说:“他还去过监狱看病,估计是军医吧。许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还记得你给我的本子吗?我托人查过,那几个都是从监狱转出去的。有个和谢青鸾一个学校,据说是细作。巧得很,他们都是在陆军医院得了传染病去世,说是尸首已经销毁。然而我打听到的消息,他们死亡当天尸首被送进了陆军医院,南面的一间老旧大楼。您还有印象吗?”

沈紫仔细回想,频频点头:“没错。南面是有个医院内部的大楼,就在咱们上回散步的晾衣场附近,用围墙拦起来的。我还寻思外表残残破破的,居然每天有宪兵队站岗执勤。可这些,跟司信有什么关系?”

许崇也不便说透,只交代她:“若是有机会,你多留心。他的身份,只怕不是普通的军医,手头肯定有些机密文件。”见她露出戒备的神色,他连忙说:“你别乱想,我不过让你多留心。毕竟有些事,他比我们了解的多。倒不是说,他这个人如何。行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司机下车给沈紫开了门,送她下来。

直至他走远,沈紫还在回想他那番话的含义。尽管她私心里不愿意把司信和任何阴谋联系在一起,可是想想看,那帮居高临下的日本大夫,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限制或者刁难。原先她以为是伊藤清司的命令,现在想来,恐怕他们忌惮的是鹰司信平。

然而转念想,等级森严的日本社会,普通人对待贵族们难免会显得弱势吧?况且,那些人的死亡,又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思来想去,她都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