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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二


男大夫披上白大褂匆匆赶到,见她躺在床上毫无知觉,命令护士测量血压。他则上前探照瞳孔,又捏住脉搏,并没有发现异样。再听护士报出血压,都是正常数值。他心下一紧,手腕反被人握住,先前还昏迷不醒的沈紫忽然睁开眼,直勾勾地望着他,说:“司信,是你吧?”

大夫愣了愣,仿佛定在原地。

觉出气氛不对的护士,识趣地溜出病房,还给他们一个安静的氛围。

沈紫缓缓坐起身,自嘲地笑了笑,“我果真是个蠢人,到了如今才看到你。那么长的时间里,你可曾怪过我?没有认出你?”她牵起他的手。躲避金文辉时,救她出南岗时,面对巫女责难时,还有任性拉着她走上街头寻找答案时——最黑暗的时刻,都是这双手拯救了她,从没放弃过。而今,她竟然遗忘了,若干个日与夜帮着护士在她身后默默按摩的那双手——那个总是寡言少语的医者,原来是离她很近很近的朋友。

她却认不出来。

大夫叹口气,慢慢取下口罩,“为什么对不起?当真希望,永远别被拆穿才好。”他垂下眼帘,原本清澈的眸子瞬间黯淡,甚至不甘愿地抽回手,“我只怪能力不及,无法在你最需要时,堂堂正正地出现。看你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全身流着血,连最清晰的面孔也变得模糊。而我所能做的,却如此有限,惩罚不了伤害你的人,还得接受同这等残暴的凶徒,侍奉一个国家的现实。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我真的听够了!”

“别说了……”沈紫悄悄拽住他的袖子,人像虚脱一般只能依仗他宽阔的背脊,撑起自己的脑袋。她听得出他的哽噎,即便那声音微弱难辨,每一下都能打进她的心里。“你躲着我,是怕我把你当成他们,会因此迁怒你,讨厌你,甚至不再理你……”

鹰司信平也觉得自己很不争气,最不争气的是泪水为何不能安分的呆在眼眶里,非得转一转终是掉下来。

要给谁看?要博取谁的同情?勉强换来的牵绊,会幸福吗?

他实在不想缺了男儿气,可眼下他确实用软弱的嗓音承认:“小紫,我太重视与你之间的缘分。很早开始,许多话许多事,我尽量不去触碰,甚至在预感到你或许要说些让人不安的话语时,都会想各种打岔的借口,狼狈的掩饰过去。我以为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做出选择。可现在?”

摆在他和她之间的,只剩一条无关情分的选择题。他知道沈紫早盼着能分出个楚河汉界,尤其在受到日本人的残害,让她如何笑对身后所谓的日本友人?

他拧转身,泛红的双眸静静凝望着,同样淌过泪水的面容。

残旧的条纹病人服使她看起来愈发单薄,消瘦;圆圆的脸颊也小了一圈,勾勒出漂亮下颌线,也让原本饱满青春的气韵,蒙上一层憔悴。这张脸,曾经激励过他,让他寻获一份温情。再多的不舍与纠结,他都得武装好自己,笑纳即将到来的万箭穿心。

“小紫,若是你累了,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他屏住气,不得不咽下随时可能突围而出的冲动。

沈紫很认真的思考过。从剧痛中醒来,她实在不愿意见到任何一个日本人,包括司信!

她痛恨和这样的生物共享着一片天,一样的空气,为什么他们不滚回自己的国家!她恨到假装忘记曾经降临在身上的苦难。可司信又有什么错?他如此隐忍、宽容,哪怕只能默默奉献,也没期望换来一句感谢。

人心都是肉长的,怎能分辨不出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

“可不可以,再让我看一看酒窝?”她含着泪撒娇。

鹰司信平蹙眉,“这种时候还能提这样奇怪的要求吗?”

“很久没看了。”

“难道不该先认真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吗?”

“给我看酒窝,如果你不会,我帮你。”看他杵在原地动也不动,她硬是把人拽到床边坐下。两只手捏起他气鼓鼓的腮帮子,愣是从中挤出久违的小酒窝。

看他被****至此也只是干瞪眼,她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放肆,搓面团般揉捏他的面颊,他的耳垂,他的头发,揉着揉着,忽然定住,委屈地将脑袋搭住他的肩膀,暗暗哭起鼻子。

鹰司信平觉得自己着实冤枉,“你为什么要哭?我又没欺负你。”他两只手高高抬起,生怕落在她轻轻起伏的背上。

“走了!我真讨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姑娘。”他恶狠狠地抱怨,假意去扯被泪水打湿的膊头。

沈紫抱住他想要抽离的胳膊,也恶狠狠地回道:“我也最烦爱干净的男人!你越嫌我的鼻涕眼泪脏,我还越要往你身上糊!”她果真像只癞皮狗将眼泪全蹭在他胸口,却不经意听到他衣下藏着一只躁动的小鼓,正砰砰闹个不休。她仿佛被这股激昂的律动所影响,心里骨子里犹如被热浪扑过,火辣辣的。

沈紫刻意弹开身,却挽救不了已经透出红霞色的脸蛋。她觉得脑子在发昏,不知道是怎么了!前面还哭哭啼啼,开着玩笑,怎么突然好像她的脸更好笑,会变色似的。她偷偷向上瞄了瞄,司信神情躲闪,仿佛也想到什么严重的事,嘴唇都快咬白了。这个表情,活脱脱是见鬼了。

她开始不舒坦了,立马冷下一张脸,“你不是要走吗?”

司信张着嘴,又好气又好笑:“大小姐,你不放手,我怎么走?”

沈紫一看,可不是把人家胳膊抱着不放!她脸更红了,干脆倒头闷进枕头里,手还扯住他袖子。须臾,有一个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你和他们不同。我眼里看见的,只有一个叫司信的朋友。”

她重新昂起头,真挚地迎向流露着暖意的眼睛,这一次她要绝对的勇敢,踏出最不敢超越的一步,只凭热血与直觉去选择。其余的,管他的呢!

“我们是好朋友,希望一辈子都是!”她主动勾起他的小指,儿戏的缔结盟约,“现在,还敢跟我承诺吗?”

鹰司信平嗤之以鼻地扭过头,压根不去看她。但是小指却狠狠与之勾紧,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