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戳她面皮,“干嘛傻笑不吃呢?”
“太激动了呗。”她吹了吹粥,又闻闻回头的香味,艳羡地说:“好久没吃面食了。要不是司信的身份,这样限着量又挑人的东西,哪里轮到咱们吃?”
沈紫嘀咕道:“现在又可以随意购买了?”
夏芳芝说:“前阵子风声有些转了,经政府批准的以白面为主要经营的店家,可以按规定份额和指定地点购进原料。购买者还是按先前人等分配。不过在原料不紧缺,不影响日本侨民生活的情况下,可以对满洲普通居民进行销售。可是每回就那么点儿量,有身份的,有钱的,早就买走了。哪儿有多余的给其它人?上回我路过老都一处饺子馆,老板都在抱怨呢。说买进贵,卖得还少,压根赚不了几个钱。”
“估计是借着四月康德皇帝去日本的光。别想了,咱们既然借了光,能吃就吃。管那些!”沈紫咬了口回头,牛肉馅果然好吃。得亏哈尔滨是个大包容区,各式风味的吃食基本都能寻到。
用过晚饭,沈紫嫌洋装碍事,早早换上病人服。她听夏芳芝说想试试洋装,便一口应承,自己出去打洗脸水。这会儿鹰司信平已经回去了,临走前她送他到院门口,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他明天早点来。鹰司信平嘴里说走了走了,手还牵着她。实在赖不下去,终于松开了她。哪知走出几步又回身抱住,趁她发脾气以前,很快撒开手笑着跑开。想到他的可爱之处,想到吻后两人通红的脸,沈紫总是会心一笑,连舀满了水都不自知。
然而等她回到病房,发现夏芳芝不知去向。今晚她可是答应留陪,而且这事还是通过司信帮忙,院方也同意的。她更没有理由不辞而别。再看床上的碎布头丢得满地都是,连她的书包也掉在地上,课本还被踩了几个大脚印。那脚印一看就不是她们的尺码。沿着线索一路看,沈紫在门口找到一枚粉色洋装上的珍珠扣。
她开始有不好的预感,莫非有人带走了夏芳芝?可谁能如此大胆?
私宅
偌大的棋牌室内,灯火通明,装饰奢华。曾经呼朋唤友,昏天黑地厮杀数日的记录,至今还挂在墙头,以相片当做留影。那时城中知名的交际花,没有不想被邀请参加牌局。谁能有他大方?他可以让女人坐自己位置,手把手教着打,输了他出,赢了他全给。若是碰到旺牌的交际花,都是翻倍的拿。哪怕是兄弟叫的人,他也豪气的全包,惹到后来交际花们一见着他,当皇上来捧,争宠到动武的地步。
眼下?眼下?
牌桌还在,唯一的牌友是镜子前面的他。多少个日子,他都静坐在这里,瞅着镜中潦倒模样的自己笑。这哪是他?笑话!
忽然,有人敲门,又有人进来。他们甩下一个大包袱,里面装着一个人。
“金爷。人带来了。”他们还是尊敬他的,他还是一位爷!
金文辉把脸慢慢凑向镜子,从梳得油亮的刘海中翻出一根白发,痛痛快快地拔掉。然后坐直身,两只手掌捋顺略微凌乱的刘海,咧嘴一笑:“赏!”
他嗖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意气风发地走到包袱前面,等着手下把人揪出来。女孩身上的洋服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披头散发的模样,令金文辉不悦地拧眉。他拿过一只烟杆,仔细地拨开乱糟糟的刘海,看清女孩原本的容貌,失望的将烟杆往地上一砸,冷着脸去看手下:“这是沈紫吗?你们他妈的没有找到地方吗?”
手下齐刷刷地跪下来:“金爷,真是按武爷给的地址去找的,房间号可一点没差啊!怎,怎么会出了岔子?房里就她一个女的啊!”
“都挤兑我是吧?鞭子呢,给我鞭子!”金文辉大脚踹开不中用的手下,气冲冲地去找皮鞭。一找到鞭子,他反手就往人身上抽,疼得手下呲牙咧嘴,满屋里蹿,不停告饶说错了。有几下抽到夏芳芝身上,疼得她突然醒过来。她不记得怎么来到这里,可是一看到金文辉终究心里发虚,慌忙低下脑袋,想趁机逃出去。
金文辉见人醒了,喘着气奔过来,抬起她的下巴:“醒了?正好,陪爷玩会儿?你跟他们一路跑,谁没被我抽到的,我给赏钱,重重的赏!”
夏芳芝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我错了。”
“错?你有什么错?”金文辉乐起来,面色狰狞,“为什么都对我说错了?为什么都要跟我说错了!”他忽然激动起来,一鞭子抽到夏芳芝背上,疼得她大叫了一声。女孩的叫声果真比那群男人的好听,他仿佛入了迷,连着又抽几鞭子,越听越觉得畅快,回味起翻云覆雨时女人们最爱这般猫儿叫,鼓励趴在上面的他再接再励。有多久没听到这声音了,他心里头开始发痒,可下面却毫无半点反应。
金文辉抽搐着脸,不知是哭还是笑,一次比一次抽得更狠了。旁边的手下都在劝诫,再打下去得出人命。可他一点也听不进去,想靠着叫声寻回昔日的雄风。再也忍受不住的夏芳芝喊起来:“我是宫崎校长的人,宫崎校长可是驹井大佐的亲信,你把我打死了,于你有什么好处?不怕日本人找你的麻烦吗?”
“麻烦?”金文辉停下手,呵呵地笑,“日本人给我找的麻烦还不够吗?我他妈的现在还怕麻烦!要怪,怪你点儿背,替人受过。别怪我!”他高高扬起鞭子,作势要打,被后来人一把拽住胳膊,扇了一个大耳光子。
是他的父亲金厅长。
金厅长瞪着他,沉声说:“闹够了?还准备闹到什么地步?来人,把这位姑娘送回去,让账房支点钱,不能怠慢了。看四小姐那儿有什么像样的衣裳,也给她换了。只一条,今天的事不能再对任何人说起。能做到吗?”他斜着眼看大口喘气的夏芳芝,见她艰难地坐起来点头,摆摆手让人带她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