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包在我的外套里,我突然一阵冲动,我把她揽过来。我真的想就这么揽着她,什么也不做。 可是,我想起了我最后的机会。我吻上她的唇。她的唇是冰凉的,我的也是。我们努力了一会儿。馨儿慢慢离开我,她又挂上了那种淡淡的苦涩的微笑,她说:“太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我害怕极了,急忙问她:“我下周末还可以来找你吗?”
她看着我,点点头。
我高兴得跳起来。
她也笑了,把外套递还给我,大声说:“我得先跑回去了,太冷了。快成冰棍了。下周六再见。”
我一边看着她跑回宿舍,一边心里想着:“下一周,我又该怎样做才能不让她失望呢?”
A true friendship will last forever, a true love may not. (真正的友谊是永远的,而真正的爱则未必)。
整整一周,我都在担心中度过。我夜里会很晚睡不着,闭上眼睛,满目都是馨儿那种苦涩的微笑。即使睡着了,我也是半梦半醒的,睡眠的质量很差。我每一次都觉得那些梦很清晰,触手可及。可是一醒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白天,我总是昏昏沉沉的。一有空就拼命地想回忆起这些梦。除了一些要点名的课,我几乎整天都躺在宿舍里。连饭都托宿舍里的人打。
舍友刘浩打趣我说:“是不是失恋啦?那么飒的女朋友可得看紧点儿。”
我没好气地说:“没的事儿。”
他又开玩笑说:“有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儿,跟党和人民交交心。”
我不耐烦地冲着他大声嚷:“别跟我这儿瞎贫,烦着呢。”
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一时间收不回来。他面子上挂不住了,也大声嚷道:“你小子凶什么凶,我又没欠你钱。问问还不成?”
可以打一架发泄一下对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我一下子从床头坐起来, 大骂道:“关你屁事儿,问什么问?”
他是个矮小的南方人,可能有点儿怵我,身子缩了缩说:“你怎么骂人啊?”
我一下子跳下床, 大叫道:“骂怎么了?我还要打你呢!”
周围的同学急忙把我们隔开。我看着在另一头的刘浩和隔在中间劝架的人群,真想和每一个人都打上一架,把别人,让自己把自己都打个稀巴烂。
我没敢。
这个时候,正好李钢来找我,按照我们的惯例,他过去“劝架”。偷偷地给了刘浩好几拳。然后,他跑回来,把我拉回他的宿舍。
“怎么回事儿?”他问我。
我还是没好气地说:“没事儿,想打一架。”
他笑笑说:“这可不像你,平时多理智一小老头啊。整个一小老谭。得,你等我一会儿,我得去你宿舍把我借你的那套武打小说拿回来。我也是借一哥们的。他急等着书要还租书铺呢。你把书放哪儿了?”
“我枕头底下。我给你去取得了。”我消了点儿气说。
“别价了,您老再给我打起来。我看您今天气儿不顺儿,人家是找碴打架,您这是找人打架呢。我本来就想拿回书来再跟你好好聊聊呢。老实在这儿等着!”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
李钢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急匆匆地回来。
他喘着气,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我被他看毛了,问:“怎么回事儿?”
他说:“我还问你呢。我回你们宿舍的时候,听见你们那儿的人都说是你莫名其妙,故意找碴。我就觉得怪啊,这人根本就不像我认识的那人哪。我在想,是不是被一外星人披上了你的人皮?”
我也有点儿乐了:“知道吗,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才是特真实的我。”
李钢说:“得,今个儿,你也就干脆把一颗真实的心交给人民群众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犹豫着刚要说。
李钢止住我, 说:“先别讲。让我猜猜。是和汪馨有关吧?”
我有点儿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汪馨告诉你的?”
“嗨!我也算是个过来人了。你们那点儿小儿科的事儿,我还能不知道?”李钢侃侃而谈,“你小子在中学里还琵琶半遮面的呢。那时候,我就老揭发你小子。你小子不承认,还整天跟我急。怎么样, 这会子隐藏不住了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说吧,有什么难处。”
我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钢一拍我:“你小子怎么变得这么磨叽呢?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向她表白?”
我摇摇头:“不是,我们已经说好了在一起的了。”
“Wow, major news(大新闻)!”李钢一把揪住我,大叫,“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吧?对哥们还这么保密?保密工作做得不赖啊。”
我赶紧说:“来了上海才说的。没几个星期。这几周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一直想告诉你和写信告诉老谭。一直没空,更没心情。”
李钢拍了拍我,打趣着说:“这几周都不知道怎么过的。让我告诉你吧?在爱情的甜蜜中过的。这我真的是过来人,那真的是跟蜜里调油似的,整天想腻着。什么叫没心情告诉我们,别找借口,这是典型的重色轻友。”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问他:“你说你当时和白雪特别想腻在一起是吗?还有什么感觉?”
李钢看了看我,有点儿奇怪:“还有什么感觉?你不是现在进行时吗?问我干吗?”
我有点儿着急地问:“不就是闲聊聊吗。”
李钢又看了我一眼,想了想才说:“还有什么感觉?就是每天都特别的high(高兴),都觉得在云端里走似的,晕晕呼呼的。我琢磨着,吃了毒品可能就是这感觉。”
我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倒也整天迷迷糊糊的,不过是睡不好觉闹的。”
李钢乐了:“不是吧?白天黑夜地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要你们在一地儿的都这样,我们这两地分居的怎么活啊。”
我又苦笑着摇摇头:“不是的,我现在是怕她。”
李钢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我,然后,一拍大腿,说:“明白了!你是怕老婆型的。现在就开始啦?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路漫漫,您就得上上下下地求索一辈子啦。”
我摇摇头,说:“那样就好了。我是怕见她。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对她,应该怎么对她好。我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得,得。打住!”李钢打断我,“你们知识分子就是爱把事情弄复杂。什么这应该那不应该的。听得我直犯晕。”
我也笑了,骂他:“你小子就它妈的不是知识分子啦?”
他也笑了:“我应该说是文人,你小子虽说是学理的,但文人气质太重。我记得当年你选文理班的时候,犹豫了半天,语文老师挺想让你选文科的。对不对?”
我笑着说:“得。越扯越远。你也别嫌我文人气质,别嫌我说话绕得慌。你说我问题出哪儿了吧?”
“这还不容易?”李钢大声说,“这么着,如果我说对了。你得跟我去喝酒。”
我还是笑了笑说:“还是老规矩,我可以陪你,看着你喝。那你猜不对呢?”
他也笑了笑:“也是老规矩,我陪你,看着我喝酒。那我猜了啊。”
我推了他一把说:“有话就快说吧,有屁也快放吧。”
他故意点上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这才说:“说破天,你们不就是做了太久的朋友,一时找不着lover(情人)的感觉吗?这也怪你们两个大活宝,一男的,一女的,情投意合的,当什么朋友啊?”
我一拍自己的头,又拍拍李钢的头:“哥们,我服了。这姜还是老的辣。您看问题这准,这犀利。我自个儿云山雾罩了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您老这真的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李钢洋洋得意地说:“没那么高。咱也得谦虚点儿。咱也就是一旁观者清吧。”
我笑着说:“没见你这么谦虚过。送佛咱们得送上西天。怎么着,教教有什么破解的招儿吧?到时候,我凑一块堆儿谢你吧。”
他也笑着说:“谢倒也不必了,咱哥俩儿谁跟谁呢?到时候真的跟我喝把酒就成了。”
我笑着说:“成了再说吧。讲吧。”
李钢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是不是没太好意思和她太亲热。”
我的脸一红,想起了和馨儿在北戴河的第一次。
我想李钢理解错了, 他笑着说:“瞧你,特纯洁的脸红。我特向往那种纯真的年代。我跟你说,什么叫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对她亲热点儿,就什么都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