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送他的机场上回来，大家的“斗志”一下子高昂起来，我的心情也稍稍轻松了些。
与我同住的一位“战友”，也在办手续。于是，我们两个人同在一条战壕，互相安慰，互相交流“作战”经验，互相支持，倒也相安。可是他比我幸运，有大哥在国外接应，家又在上海，父母就在身边，更有一位贤惠的女朋友，常常令我羡慕不已，自怨自艾。
后来，那位“留级”两年的同学来找我，他的胡子好久没有剃了，头发也长长的，乱乱的，比以前更潦倒。看着他的一蹶不振，想想自己的未来，前途未卜，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害怕，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问我：“你还是退了？”
我说：“不好意思，还是想试一试。”
“唉。”他叹了一口气，又关切地问，“你办到哪一步了。”
“还在盖公章呢，烦死人了。”
“其实，国内的事儿，好多了。”他回忆着说，“虽然辛苦，可是每天跑下来，哪怕没有进展，总也不大至于会退步。每天做一点事儿，知道自己每一天都离目标近了一步，尽管累，那种感觉还是挺好的。而美国领馆的签证......”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摇了摇头。
“听说特别难。”我忙插嘴问。
“难？！”他苦笑着，接着说，“我整天整天地在领馆前转悠，询问，准备，找无数的‘前辈’咨询，资料准备了再准备，常问的问题，答了又答。可是，最后的一击，实在是全靠运气。太多的因素了，比如碰到的领事好不好，领事的心情好不好，自己临场怯不怯阵。最重要的，莫过于领事的心情了，而他或者是她的心情又和天气好不好，那天人多不多，那天是星期几，前一天饭吃得香不香，觉睡得好不好，甚至性生活顺不顺都有关。”
“你碰上的领事怎么样？”我忙问。
“倒酶透了，是最著名的老处女杀手，又老又硬，拒签率最高。在中国也呆得最久，对咱们用来蒙混过关的技术和战术都特别熟，可以说是软硬不吃。”他丧气地说，“我一见是她，心就凉了半截儿。去之前呢，天天祷告别碰上她，怕什么来什么。”
“那你半年以后的第二次呢？”我知道当时美领馆拒签后，半年以后，才能再去签证，所以这么问，“你又碰到她了？”
“没那么倒酶。可是，一般来说，第二次很少有签过的，人家一看你拒签过，往往二话不说就让你走人。”他又叹了一口气，“唉，其实这全都是命！”
听着他长吁短叹，我也不由得问自己：“前面，等待着我的又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Life is fragile.” (生命是脆弱的)。
暑假到了。
我终於拿到了一所一般学校的全奖，尽管Penn 和 Ivy League 学校还没有音讯，无论如何，当你在无尽的等待中，有了一个alternative(另外的选择)，那等待便会好过得多。
可是，我的护照还没有批下来。
李钢又要去广州“倒钢材”，我送他去机场。他自己意气风发，雄心万丈，却又不停地安慰我。
我报之以苦笑。
聂子没有和我说，就自己回了四川。
我只好自己坐火车回北京。车站上，我呆呆地望着依依不舍的送行的人们，心里难受极了，通常，会有聂子，或是馨儿，或是李钢来送我的......
一路上，我默默地一个人坐着，呆呆地望着窗外，望着无尽的远方，想着我的前路，心里面空空的，飘飘的，我只觉得那一次的路好长好长。
幸好，一到北京，父母和小妹都来接我。我像是回家的游子，漂浮无依的心，一下子有了着落，一下子暖了起来。回家的感觉真好！
到了王宇翔家，去见他和周兴海。
吃着饭，不由得聊起了我这段日子上感情的历程。
周兴海大笑：“大哥啊，大哥，都什么年头了，你老人家还这么纯情？现在，谁还有心思像你那样？像我，不合适，马上分手，换一个不就成了？再说了，现在谁还在感情上花那么多的精力？赚钱要紧。”
王宇翔看我有一点面子上过不去，马上说：“大哥，你猜最近周兴海在干什么赚钱？”
我听着现在最时髦的股市新闻，看了看周兴海，不太相信地问：“股票？”
“没错。”周兴海有些得意地说。
“你行吗？”我有些替他担心，“工商管理，会计，信贷投资，你学过吗？”
“嗨！没有是没有，反正我没赔过钱。”周兴海有些不服气，接着又说，“现在，这个市场想赔都不容易呢！”
我摇摇头说：“那不是像没头的苍蝇，乱撞？”
王宇翔忙说：“我们吃了饭，下午去看看。”
看见周兴海不大高兴的样子，我忙说：“好！好！”
正吃着，王宇翔出去了一下，周兴海去上厕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走进来。我低头吃着饭，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她也点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走出去了。我只觉得她气质挺好的，长得一般，猜不透她是做什么的。
等他们两个回来，我冒失地问：“王宇翔，刚才那女孩儿谁啊？”
王宇翔说：“大哥，不好意思，忘了介绍了，她是我新交的女朋友。她刚放了学回来。”
我吃惊得差点儿把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我觉得尴尬极了。可是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他：“我真的有点儿不明白，你小子本人这么帅，以前找的女朋友也一个比一个漂亮。她只能算是长得一般吧？”
周兴海也说：“大哥，你知道吗，王宇翔刚被选进了北京业余模特队。他们队里的女的，那真的是没治了。我看着，尽是对我们王宇翔感兴趣的。所以，我也闹不明白呢。”
王宇翔想了想说：“我也说不太清楚，我只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平静，很快乐。我不知道，找女朋友，找太太，是不是就要找这样的呢？”
周兴海笑着说：“不是吧，现在就想着谈婚论嫁的事儿啦？北京得有多少漂亮女生要为你这决定而肝肠寸断啊？”
我一下子想起了馨儿。我想了想，拍拍王宇翔说：“这样的女孩儿可遇而不可求，既然让你有幸遇到了，那你就该抓住这幸福。”
王宇翔点点头，举起了酒杯，说：“为可遇而不可求干一杯。”
周兴海也不笑了，举起了酒杯。
我用我的茶杯碰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