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聂子忙说:“我送你下楼吧。”
我们两个下了楼,我牵着她的手,走到宿舍前的小草坪上,停下来说:“你回去吧。good night, sleep tight (晚安,睡个好觉)。”
她点点头。
我突然想起唐红军说过的话,忙问她:“记得我刚来学校的时候,我有个师兄跟我说,复旦的女生都谈恋爱,所以女生宿舍排期特别紧张。怎么你们宿舍我总能来呢?”
她想了想说:“都谈恋爱也不至於啦。你们男生就会夸张。我们宿舍只有六个人,有三个上海人,倒是都在谈恋爱,可是,她们一到周末就和男朋友回家。还有一个江苏人,上海有很多亲戚,周末她也老回亲戚家。另一个就是你总碰上的舍友,她一到周末就为了我躲出去,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她。”
我有点儿感慨地说:“什么时候,我们得好好谢谢她。可是,要是能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家,自己的地方该多好啊。我真的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不用分开。”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她,还是接着说:“夜里也不用分开。”
她脸一红,没有说话。
我大胆了一点儿,接着说:“我好想看着你入睡,看你睡觉的样子,看着你醒来。”
聂子也向往似地想了想说:“嗯,那该有多好啊?”
然后,她又笑着说:“不过,你这个大懒虫肯定看不见我醒来的。”
我笑着说:“我已经决定要争取早睡早起了,别老小瞧人。”
她笑着说:“好,好,我不小瞧你。那就从今天做起,早点回去睡吧,我们明天见。”
我又开玩笑地问她:“聂子,你还记得你以前说我太影响你学习了吗?你说过要隔天见的。”
她想了想,很一本正经地说:“那好吧,我们就隔天见吧。”
我忙说:“我投降了,再也不开这种国际玩笑了。”
她也笑了,摇摇头说:“不和你贫了,我可是要真的早睡早起的。晚安。”
我高高兴兴地又道了晚安,目送她上楼。
第二天,我编了个倒计时的小程序,下了晚自习以后,我拿着我打印的一串数字给聂子看:3 years 1 months 20 days 4 hours 10 seconds。
她好奇地看着我问:“这是什么啊?”
我笑着说:“我在倒计时我们结婚的日子。”
聂子红着脸说:“谁说要嫁给你了?”
我笑着抱着她说:“这可由不得你了,到时候,就是抢我也要把你抢上花轿的。”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问我:“你怎么算的那个日子啊?”
我笑着说:“还是想嫁吧?”
看着她又有点儿要生气的样子,尽管知道她是装的,我还是忙说:“那大概是我们毕业的时间吧,我想,我们一毕业就结婚。要是咱们也像国外似的,上着大学也能结婚该多好啊。”
聂子低下头,把那张小小的打印纸小心地叠好,放进书包里。
我笑着说:“我可以随时再打印的。”
她说:“我知道,可是,我想留下最初的一张。”
我感动地揽她入怀。
接下来的日子,是平凡而快乐的。聂子和我都对我们的未来充满着希望和憧憬。周中间的时候,我们一起上自习,一起漫步在曦园。周末,我们会粘在聂子的宿舍。她会为我“改善伙食”,她的饭是越做越好了。我们都深深地沉溺于二人世界之中,我们好像切断了所有与别人的联系,龟缩在一起。有的时候,这种爱让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我几乎没有空和朋友们在一起,可是,我又很喜欢这种窒息的狂热的感觉。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该多好。
有一个黄昏,我们吃完了饭,在曦园里漫步着。迎面走过来一对外教夫妇,和他们的一双儿女。那两个小孩儿好漂亮,好可爱,就像是洋娃娃一样。聂子走上去,逗着他们。他们好像也和聂子特别的投缘,围着聂子跑啊,跳啊,叫着,笑着。
他们的母亲半开玩笑地说:“We are really jealous, our babies have not been so happy with us for a long time. (我们真的很嫉妒,我们的小孩和我们在一起都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她跑过去,加入聂子和他们。
我和小孩子的父亲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
过了很久,他才看了看表,大叫:“Honey, we got to go now, we are going to be late.(亲爱的,我们一定要走了,我们要晚了)。”
太太也看了看表,一边大叫着,一边去拉小孩:“we got to go.”
小姐姐拉着聂子的手问:“We got to go now, will you be here tomorrow? (我们现在一定要走了,明天你会来这儿吗?)”
聂子笑着说:“Sure.(好)。”
小女孩叮咛着:“Promise?(你保证?)”
聂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Promise!(我保证!)”
先生笑着摇摇头,握了握我的手说:“It is very nice to meet you, see you later.(很高兴认识你们,再见。)”
我忙说:“Same here, bye.(我也是,再见。)”
看着他们走远,看着聂子和小孩恋恋不舍的样子,我笑着拉了拉她说:“没想到你还这么有小孩缘。”
她很自豪地说:“当然啦,我可喜欢小孩了,可会逗小孩呢。寒假回去,我姐姐的孩子,平时除了他的妈妈,连爸爸,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不怎么让抱,我回去,第一次见,就让我抱,一点儿也不哭,还笑。平时的时候,我们那儿的小孩儿老爱围着我转。”
我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有点警觉地看着我问:“干嘛?”
我笑着问:“那你喜欢男孩子多呢?还是女孩子多呢?”
她想了想说:“嗯,想不好,男孩子调皮但很可爱,女孩子呢,听话,懂事,乖。”
我笑着说:“那就都生吧。两男两女好了。”
她这才明白,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笑出声。她努力地收起笑,一本正经地说:“瞎说什么呢?”
我笑着问:“如果可以,你想不想要呢?”
她想了想说:“嗯,我想。我好想做一个好母亲。我想要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子,我就好好地打扮她,让她天天穿漂漂亮亮的裙子,还给她梳很好看的头。男孩子,你就带着他打球,玩儿。”
我笑着说:“我怎么听着跟过家家似的?”
她也笑了,又想了想说:“我记得小的时候,在哪篇文章里读过,真正相爱的人的孩子一定是天才,王子,公主。我想,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出色吧?”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说:“不过,还记得有一次,我说你五音不全,说我就怕......”
我紧紧地抱住她。
过了一会儿,她从我怀里抬起头,看着我,问:“我最近老是觉得我们太好了,会不会遭天妒呢?”
我有点儿生气地说:“你整天瞎想什么呢?”
她淡淡地笑着:“我记得你说过命运待人都挺公平的。我印象挺深的。我好怕我们现在太好了,以后会很苦。我更宁愿过那种平平淡淡一辈子的生活。”
我突然觉得聂子现在的笑很像馨儿的笑。我迫使自己忘掉这个念头,抓住她的手说:“要苦,就让我一个人苦吧,我要你甜。”
她摇摇头,接着说:“你说,人的感情是不是也这样?总量也是一样的。有些感情像水一样,可以细水长流一辈子,有些感情,像火一样,一下子太多了,燃烧光了,所以只能是火热而短暂。”
我突然觉得有点怕,我一直觉得馨儿像温柔的春水,难道我和聂子真的像火吗?我想起来校长在我们高中毕业以后最后的一次聚会上说过的话,我讲给聂子听,与其说是在说服她,不如说是在说服我自己:“聂子,我记得我们高中的校长跟我们说过一句话,It does not matter how far you go, it matters how you get there. (你能走多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走过的过程)。有点像咱们说的,活过,爱过的感觉吧。我想,我更愿意有一份感情,老了以后,我可以说我活过,爱过!”
聂子看着我很久,然后依偎在我的怀里,再也没有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