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晚点回去吧?总得填饱肚子吧?”
她笑着点点头。
摆摊的是一对面目和善的老夫妻。老头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老太给我们盛了满满的两大碗,还压了压,又各添了一小勺菜。他们没有什么顾客,就坐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我和聂子都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埋着头吃着。
正在这时,一阵喧哗,不少摊贩开始四处跑开,老两口也挑起火炉,吃力地跑开,我们抬头看去,是一些税务人员在查税。他们真的是蛮凶的。不少行人和顾客故意地堵在路上,挡着他们的路,我也跑过去,聂子拉了拉我,我没听,她也只好过来和我站在一起。
等这些税务人员跑过去了,我们扶起被他们掀翻的椅子,坐下来,聂子问我:“他们是在查税啊,你怎么......”
我想了想说:“人可能都同情弱者吧,你说,刚才那对老夫妇是坏人吗?”
聂子摇摇头。
我接着说:“他们能欠多少税呢?他们不过想维持生计罢了。逃税的大公司多了。用得着来这儿找这些小贩开刀吗?”
聂子点点头。
我们站起来,都有点儿闷闷不乐,在周围转了转,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情致。
不知不觉的,又转回了那个面摊。
那两位老人远远地向我们热情地挥着手。
我们跑过去。聂子喘着气问:“你们没有被他们抓住吧。”
老头看着我们,笑笑说:“没有,总是有好心人挡着他们。大家都知道,我们不是交不起税,是交不起给他们的回扣。”
我看了一眼聂子,她冲我笑了笑。
老太招呼我们坐下。他们还是没有什么顾客。
老头也坐下来,看着我们笑了笑说:“我小的时候,学过看掌相,要不要试一试。”
我不太信这些,摇摇头。
聂子使劲点点头,伸出手掌说:“好啊!”
老头拿过她的手,看着,看着,面色渐渐地凝重起来,聂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我正想插话,老太忙嘘住了我。
又过了好一会儿,老头才抬起头,说:“姑娘,你这相我参不透,我只能送你四个字,先苦后甜。”
聂子的身子一震。
我有点生气地说:“聂子,我们走吧。”
她抬起头,恳求地看着我说:“你也来试试吧。挺准的。”
我看着她的样子,只好坐下来,伸出手。
老头看了看我的手掌,又抬起头,看了看我们两个人。伸起了三个指头。
聂子忙问:“是什么意思呢?一波三折吗?”
老头摇摇头,招呼我坐近点儿,附在我的耳朵上说:“小伙子,你命中注定有三个女人。”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摇摇头,对我们说:“别问了。我也就只能算出这么多了。”
聂子看着我们,有点儿不高兴的样子。
告别了老夫妇,我一边走一边想着老头的话,一点儿也没有注意聂子。
过了一会儿,我们走远了,我才止住思绪,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也许是人太多了,太远了,我好像已经看不见老夫妇的面摊了。
聂子也停下来,问我:“怎么了?”
我笑着说:“没什么,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老头老太太挺怪的。你看,好像从这儿看,他们的面摊已经看不见了。要不要回去找找看。”
聂子很疲倦的样子说:“不要强求了。我们还是走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聂子很累的样子,我问她:“聂子,你没事儿吧?我们打的去火车站吧?”
她努力笑了笑说:“不用了。公共汽车站不就在前面吗?”
一直到上了火车,她都不怎么高兴,在想着心事。
我也在一直想着那个老头说的话,没有再说话。
车厢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车轮的声音咣铛咣铛地响着。
我苦苦地想着:“三个女人,馨儿,聂子,还有谁呢。”
我突然一下子想起了单颖,我高兴起来,抬起头看着聂子的样子,笑着说:“还在想刚才老头说的话呢吧?”
她点点头。
我安慰她说:“先苦后甜。这也没什么啊。我记得你说过你做事就喜欢先苦后甜的。你总是不肯告诉我你的过去。我想,你以前一定过得挺苦的。现在,是你的以后啦,我们两个在一起,多甜蜜啊。知道什么叫蜜里调油吗?我们这就是。”
聂子一下子笑出声:“你啊。就剩一张嘴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其实也这么想过。可是,我总觉得命运不会一下子待我这么好的。”
我想了想说:“其实,可能命运待人都挺公平的,有的人一辈子都挺平淡的,都挺一般的。你呢,可能是先苦后甜吧。我呢,好像一直都过得挺滋润的,没准儿要苦起来了,到时候,你在蜜糖里可得拉我这苦大仇深的一把。”
聂子笑着摇摇头说:“你别老瞎说了。还有这么自己咒自己的哪?”
她又顿了顿,靠在我的怀里,低声说:“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同甘共苦。”
我笑着看着她说:“同甘是可以的,我不会让你共苦的。我会让你很幸福的。”
她想了想,抬起头,好奇地问我:“对了,老头的三个指头是什么意思啊?他跟你嘀咕了什么呢?”
我犹豫着,看着聂子。
她支起身子,看着我。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她好奇地看着我,点点头。
我又想了想,只好实话实说:“老头,说我命中注定有三个女人。”
聂子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忙补充说:“我想过了,我以前有过两个女朋友的。”
聂子扭开头,没有说话。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她的眼前,小心地问:“生气啦?”
她还是没有理我,向窗口坐了坐,把头扭向窗口。
我只好坐到她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天还没有太黑,我又不太敢把头探得太近了,从玻璃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一直到下了火车,回到学校,她都脸上不带一点表情,想着心事,一言不发。我们默默地走回她的宿舍。
她关上门。我放下东西,看着她说:“聂子,对不起......”
她走过来,抬起头,把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嘘住我,然后用手揽住我的脖子,紧紧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真的很嫉妒她们,我好想做你的第一个和最后的一个。”
我忙说:“聂子,我只爱.......”
她又止住我,脸红了一下,说:“我想好了,我就做你最后的女人吧。”
我高兴地抱起她。
她忙说:“放下我,我还没说完呢。”
我忙放下她。
她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以后,不要告诉我你以前感情的事儿,我怕我会嫉妒得很难过的。”
我点点头,抱起她,抱紧她。我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我不愿再失去她。
也许是因为有了这种共同的感觉吧,我们两个人都觉得我们彼此之间更近了一步。
“Why Ride bicycle?...... Because you are free to go whereever you want to go and the wind feels incredible on your face!” (为什么要骑自行车呢?因为你可以自由地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因为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很棒)。
下一个星期,星期五,她又要准备一个考试,晚上我又有一个老乡的生日会。我们星期四和星期五都没有见面。我很想她。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我们约在聂子的宿舍见面。
上次理发那位老师傅没给我理短,现在头发又长了,我在镜子里照了照,犹豫了一下,想想那令人后怕的长队和卷发,还是决定不去理了。
进了聂子的宿舍,她就笑着说:“怎么头发这么长了,也不去理个发?”
我笑着说:“上次那种卷发,队又长得吓人,不理也罢。你看,我有没有John Lenon的风采?”
她看了看我,笑着点点头:“有点儿吧。可惜,你实在是五音不全。我有点担心......”
她脸一红,忙止住了话头。
我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害羞的话题,忙追问她:“你担心什么?”
她红着脸,使劲摇摇头。
我只好做罢,随便扫视了一下屋子,看见聂子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我开玩笑地说:“该不是谁给你写的情书吧。”
她笑着摇摇头说:“不是啦,是我中学的姐妹写给我的。”
说着,她的脸一红。
我有点狐疑地看着她,问:“那给我看看行吗?”
她赶紧摇摇头说:“那可不行,这可是我们姐妹俩之间的悄悄话。”
我不依不饶地说:“我就要看,我要看看你有些什么秘密,看你为什么脸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