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对自己的脑筋还是挺自信的,尤其是在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做了Stanford IQ test, 我居然过了天才线。自打那以后,我是谁也不服,谁也不吝。不过,这次考试,我有两门基础课差点儿没及格,让我谦虚了许多。我口里面说着:“我没脾气,我绝对服气。”心里还是有点儿嘀咕,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没准儿她暗地里用功呢?女生就爱这样。”
孙维说:“可能吧。不过,就算她一点也不用功,得了三等奖,这也不奇。大不了是小聪明罢了。她的来头才真的是奇。还记得咱们小的时候,邓小平同志在上海摸着两个小朋友的头说,电脑要从娃娃抓起吗?那两小娃娃,一男一女,女的就是她。”
我们大家都惊叹着。
孙维接着说:“男的比她大一岁,去年上了清华计算机系,听说,今年已经开始修研究生的课了。听说,她还特别擅长做Hacker(黑客)呢。对了,他们两人都跳了两班。所以,她比我们小两岁。”
我有点儿抬杠地说:“我想,当时,一定是选了两个特优秀的特聪明的小孩让邓小平同志摸的,后来,组织上也一定对他们两个有各种的关怀和照顾,比如保送加分之类的。”
孙维笑着说:“吴剑,你就爱抬杆,那么点儿小孩儿,谁知道以后能有多聪明?男的我不知道,女的我听说高考是全上海的前十名,不至於高考委漏题给她吧?这次咱们系里也不至於特地漏题给她吧?听说,她还是考得特好,就是平时老不交作业,平时成绩太差,要不然,郑勋和她有得一拼。”
王彬笑着说:“郑勋可真的差了一筹了,他多用功啊。”
我想了想说:“那这么说,邓小平同志摸过的小朋友就会特别聪明?那他干嘛不多摸几个呢?提高咱全民族的人口素质啊。”
大伙儿都笑了。王彬笑着说:“吴剑,你小子是真能胡说八道。”
孙维笑着说:“好像比电击管用,又安全。”
有个老成持重的舍友也笑着说:“别乱开玩笑了,赶紧睡吧,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就都睡了。
那一夜,我梦见所有我认识的人,馨儿,聂子, 单颖,谭志强,李钢,白雪,王宇翔, 周兴海,爸,妈,小妹,大家都在,围成一个大圈子,大家默默地站着,然后一个巨大的球型闪电击在圈中,我们都晕倒了。我第一个醒来,我梦见,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些人里面只有一半可以活下来,另一半必须死去。由我来做选择。我必须在五分钟内做出选择,否则全部我关心的人都会死去。四分钟过去了,我还是无法做出一个选择。
我一下子吓醒了。我擦了擦冷汗,笑了笑,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第二天,我去接李钢。从小一直带他长大的奶奶去世了,他的心情很不好,我陪着他喝了一晚上闷酒,然后,又把他连拖带扛地送回他的寝室。
我疲倦地走回我宿舍楼的时候,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夜已经深了。
“嗨,你好吗?”我听见了聂子清清的声音。
我以为是我在做梦。我仔细地看了看。没错,是她,怯怯地站在楼后的阴影里,眼睛里映着星光。
我跑过去,站在她的面前。
她久久地注视着我。然后,她开始哭起来,她用手捂着脸,肩膀抽动着。我真的好想抱过她来,让她靠在我的怀里。可是,我不敢。我的手伸在半空,虚悬着,空空地环绕着她。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用手擦干眼泪。
我问她:“聂子,怎么了?让我帮你好吗?”
她抬起头,抽泣着问我:“为什么人言这么可畏呢?他们都说是我甩了他。有人看见我们坐火车从重庆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是谁。也有人看见你在等我。吴剑,我这次来,是来跟你分手的,我只想过平平淡淡,没有是非的生活,我不愿意这样子被人说,被人议论。”
我一把抓住她,摇晃着她说:“那我呢?你自己呢?你为什么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而放弃自己的幸福呢?你自己说过的,你跟我在一起,很快乐。我也是。”
聂子抬起头说:“吴剑,我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子。我是很胆小的。我渴望,需要平静的生活。我很后悔我没有早一点多告诉你一些我,我的家庭,和我周围的事情。我应该让你多了解一点点我,也许,那样,你就会觉得,我根本不适合你。”
我抓住她,抓住她的这句话就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我颤抖着说:“那么,你就给我机会,告诉我,让我了解你。就像我说的,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正在这时,也许我们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宿舍管理员从他的窗口里探出头,大声问道:“是谁啊?这么晚了,还不睡?”
她像是一头受了惊的小鹿,拼命想挣脱我。
我耍着赖:“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手。”
她看着我,不由地笑了,说:“你耍赖的样子,真像是个小孩子。好吧,那再过一段时间好吗?还是我来找你?”
我点点头,放了她。看着她飞快地跑开,我的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我开始每一夜都站在宿舍楼前等她,等到很晚。等待是痛苦的,也是甜蜜的。我开始学会了等待,开始多了一点点耐心。
白天却很难熬。唯一有一点意思的是,我和几个同学决定编一个模拟股市交易软件。大家都觉得书本上的东西太枯燥了,得玩点什么。“要玩就玩大的。”我们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嚣着。
我开始和他们一起整天查资料,编程,上机,调试程序。那一阵子,忙忙碌碌的,还真学了不少的东西。
“From this moment life has begun. __ From that moment on Lyric”(从这一刻开始,生命真正地开始了。从那一刻开始的歌词)
这天,我正在机房里呆着。一个陌生人走进来,低声问在门口的老师:“请问,哪位是吴剑同学?”
我听见了,忙举起手,说:“我是。”
他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吴剑同学,我是学校保卫处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助澄清一下。”
我一下子有点儿蒙了,拼命地想自己有什么事儿会栽到局子里。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用手里的文件夹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才清醒过来。我胡乱抄起自己的东西,低头就往门外走。他紧紧地跟在我的后面。机房里的人都看着我们。我越发有犯了事儿的感觉,可就是想不起来犯了什么事儿。
我心里冒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他们就像电视电影里演的那样,就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的情况我们其实已经掌握了,就看你能不能交代了。’我可真的得糊涂了,我这人大事儿应该没有,小错不断,不知道能让他们诈出多少东西来。”
我又想:“自己最大的事儿也不过是那年球迷闹事儿,我跟着瞎折腾,被圈进了派出所一夜。不过,那时候,审我的警察可怜我年纪小,才初三,又是市重点中学里的好学生,又没干什么就放了我一马,让我爸和我们校长把我领走了,没留案底啊?难道是不久前卖电脑给花店老板的事儿?真的话,那老板也太狠了。不至於吧?无冤无仇的。”
一路胡思乱想着,我低着头,跟着他来到保卫处。
他领着我进了一间小屋,里面摆着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个穿制服的警察。
我有点儿头晕,真的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派出所里的审讯室,还好,没有那时候的那种高光灯。
那个人领着我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介绍说:“我姓李,保卫处学生科的,这位是咱们这片派出所的田同志。他有一些情况要向你了解一下。”说完,他自己走了出去。
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那个警察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
我的心里格登一下,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他接着说:“你最近有没有倒卖过自行车?”
我迷惑地抬起头,看了看他们,这才想起来,说:“对,没错,我前一段是介绍一个人认识我的外教老师,那人有车卖,我的外教老师要买车。我给了外教老师那人的联络方式,就没管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他盯着我问:“你不知道那些车是偷的?”
我的脑子立马就炸了,我结结巴巴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介绍他们认识,我真的跟那人也不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