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问她:“只分开一段时间,是吗?”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看着她,很忱恳地说:“聂子,我不要求什么,只要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她很坚定地点点头。
吃了饭,我问她:“我帮你把行李送回你宿舍吧?”
她拼命摇摇头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又问她:“你的脚好了吗?”
她使劲儿点点头,脚在地上用了用劲儿,说:“早好了。这些天,我都被你给宠坏了。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可不是个娇气的女孩。我挺能干的。”
她说着说着脸又红了。
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我们两个人吃完饭,我还是扛着两个人的行李出了饭馆,快步走向公共汽车站。她在后面快步跟着,离得远远的。到了汽车站,把行李给她的时候,我故意逗她,碰了她的手一下,她很生气地看了我一眼,又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看着她的样子,我不忍心再逗她。上了车,我很自觉地躲在远远的一个角落,看着她。她偶尔一次抬起头,看见我,歉疚地向我笑了笑。那一刻,我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很值得。
下车的时候,我在她的后面,看着她吃力地把行李往车下拖的时候,那种只能远远地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下了车,一个男生很主动地过去,要帮她,她看了看那个人,又回头看了看我,拒绝了。
我真的很想走过去,或者大声告诉她:“接受别人的帮助吧。我不在乎这些小事。不要总是在乎别人,多为自己想一点,多为自己活一些。不要总是怕这怕那,多一点点勇敢,多一点点坚强。”
可是我自己也只能是胆怯地远远地看着她自己拖着行李,走向她的宿舍楼。
她进楼门的时候,转过身子,向我挥了挥手。
我也把手放在身边,悄悄地摆了摆。
然后,她回转身,向上走去。我也回转身,慢慢地向自己的宿舍走去。也许是坐火车太久了,我的脚踩在地上,虚飘飘的,有一种漂浮不定的感觉。
接下来有好几天,我查了她们的课表,我都在她上课的一带转悠。有好几次远远地看见她。有一次,我坐在第一教学楼前的一张椅子上,她和她的几个女同学正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我只顾着看她了,没有把书及时挡住自己的脸。她看见了我,先是一楞,然后,她故意落后了她的同学几步。她转过头,很生气地向我挥了挥手。然后,她又快步追上她的同学。
傍晚,我收到她给我的信:
“吴剑,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求你了,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再开始,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好好结束以前的,再好好地重新开始。
如果你真心地对我好,就不要来找我,起码是现在。
__聂子”
我决定听她的,暂时不再去找她。
晚上,李钢来找我,一见面,他就大声问:“你小子这些天跑哪儿去了?”
我忙问:“有什么事儿吗?我寒假去了...”
他大声地说:“打住吧。我知道你寒假干吗去了。这两天干嘛去了?我找了你两次了,估计你们寝室的人也忘了跟你说了吧。其实,你小子不说,我也知道你干嘛去了。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我有点来气,说:“你有事儿说事儿,行不行?汪馨怎么了。我正打算这两天去看看她呢。”
李钢也有点儿生气地说:“你小子倒生气了,我还气儿不打一处来呢。人家汪馨整天想你,上个学期没好好用功,有两门课当掉了。寒假回来补考。她春节一过就回来了。是我,白雪,还有几个女同学送的她,她人整个都瘦得脱型了。你小子倒是逍遥自在的。反正你的光辉事迹是传开了,这么说吧,在我们的圈子里,你是臭大街了。”
我忙问:“她现在怎么样了?你回上海以后见过她吗?”
李钢说:“我一直想找到了你,一起去的。你小子又一直不在。”
我从床上抄起衣服,就往外跑。
李钢说:“要我一起去吗?”
我大声说:“不用了。”
李钢追着我,大声说:“也好,你们两个人谈清楚也好。”
当馨儿打开门的时候,尽管李钢已经给我打了招呼,我还是被她的憔悴给吓了一跳。她的脸已经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更重要的,她已经不再有那种洋溢着的神采,她的脸上不再有那种淡淡的春风般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淡淡的苦涩。
“坐。”她说着,请我坐下来。
我坐下来,低着头。她坐在我的边上,手靠在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看着,把玩着。
我转过头,捕捉着她的目光。她一直回避着。
我只好说:“都是我的错。”
她苦笑着说:“你也知道了?我让李钢白雪他们不要讲的,不及格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我坚持着说:“是我的错。”
她还是苦笑着说:“都是我不用功,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看,我当掉的两科,一科是微积分,一科是电脑,没想到上了文科大学,也躲不开要命的理科。如果,你有错,也就是没有给我补课。不过,你是一个糟透了的老师,我是一个糟透了的学生。你看,寒假里,我请了一个学姐做tutor (补习老师),补考总算考过了。我没事儿了。”
我问她:“真的吗?”
她还是没有看我,说:“真的。”
我郑重其事地叫了她一声:“馨儿。”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看着她手里的杯子。
我说:“馨儿,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好吗?”
她慢慢地抬起头,努力地想笑一笑,缓解一下气氛,她的手里还是把玩着那个杯子。
我还是很严肃地说:“馨儿,放下那个杯子,好吗?”
她收起那一丝笑,放下杯子,侧过身子来,看着我。
我一字一句地问她:“馨儿,我们两个人有可能在一起吗?”
她一笑,转开头,说:“木头,你说呢?你不是自己也回答过这个问题吗?”
我还是一字一句地问她:“馨儿,看着我,回答我。我要你最后一次亲口告诉我。”
馨儿转过头,看着我很久,才很慢很慢地说:“木头,我们只能是朋友。只有这样,才最好。”
我点点头,问她:“无话不谈的,最好的朋友?”
她也点点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拿起那个杯子,在手里转着。然后,她似乎不经意地问我:“你和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我迟疑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笑了笑说:“忘了吗,我们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我还是犹豫着,不知道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说:“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像你一样。”
接下去,我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停下手里转的杯子,问我:“瞧我,忘了问你了,喝水吗?”
我一路骑车过来,还真的是又冷又渴。我点点头。
她站起身去倒水。
看着她,我想着聂子和馨儿相像的地方,心里一动,脱口而出:“还记得我们那次去北戴河吗?”
话一出口,我马上就后悔了。我清楚地看见,她背过去的身子一震。
我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还记得那次说愿望,你说你希望周围的人都能幸福。她说,她只能先希望她自己幸福,然后把她的幸福带给周围的人分享。”
馨儿回过身来,端着水,递给我,笑着说:“当然记得,我还特别记得你的狡猾的答案。”
我心里格登一下,聂子也是说我狡猾的。我接过水来,喝了几口,趁机没有说话。
等馨儿坐下来,我才一边喝着说,一边看着前面,想象着聂子的样子,说着:“她很爱害羞,特别爱脸红,有的时候,她也爱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划圈。又特别的保守,特别的正统。稍微出格的事儿都觉得是大逆不道。为了不旷课,连家也没来得及回,就从重庆往上海跑。”
我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这会涉及我们在四川的行程,决定还是转一个话题。我接着说:“她有一个四川老乡,上个暑假来上海的时候,挺照顾她的,他们见了几次面,她觉得不合适,想分手,那个男孩子不同意。这次从四川回来,她对我说,她现在不能见我,她一定要和那个男孩子好好分手以后一段时间再见我,她不愿意担上喜新厌旧的名声,她不愿意卷入是非之中......”
我就这样不停地絮絮叨叨着。也许馨儿是一个最好的听众,我可以尽情地倾诉。不像谭志强和李钢他们,会不停地发表意见和批评我。
